许默然是孤儿，还是很能理解那个倒霉区长当年的心情，生活在社会底层，做出那样的决定，再正常不过。

那个倒霉区长应该是知道，以后很难有机会再和人说这么多话，一股脑，把憋在心里不知道多少年心事，全部说了出来。

“后来，结婚没多久，我妻子就怀孕了，而我丈母娘也的确信守承诺，把我调到了机关，一开始我只是个有编制的打杂的，机关里的人表面上对我客客气气，背后都戳着我的脊梁骨嘲笑我，这些我都知道，但是，那些背着我的嘲笑，对我来说，能对我起到什么伤害呢？没有，只要我不在意，再难听的冷嘲热讽，也伤不了我分毫，俗话说得好，师父领进门修行在自身，我丈母娘虽把带入仕途，后来真正朝前发展，还是靠的我自己，罢了，事到如今，再怎么曾经风光，也都是过去的事了，走，我去接受属于我的法律严惩。”

许默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她，忽然想到了件事，“你老婆给你生的孩子呢？”

她记得很清楚，刚才他说到妻子怀孕，一个有先天性精神病遗传史的女人怀孕，这个小孩到底是去，还是留，她忽然好奇。

倒霉区长显然意外许默然会问他这个问题，朝她深深看了眼，说：“我问了不止一个神经科专家，他们给我的答复基本一样，那就是孩子出现精神病的几率一半一半。”

许默然皱了皱眉，“什么叫一半一半？”

倒霉区长想起自己的孩子，脸上露出的悲伤表情是真真切切，“神经科专家很肯定的告诉我，有先天性精神病遗传史的如果是个女人，而她的丈夫是个正常人，从遗传学角度来说，孩子是否先天性遗传精神病，取决于腹中胎儿的性别，也就是说，如果是个儿子，那么百分之百会遗传精神病，如果是个女儿，就很安全。”

许默然莫名的紧张，“那……你妻子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倒霉区长用力吐出口气，“怀孕六个月的时候，我带她去检查过，是个女孩。”

许默然一个听故事的人，在听到这个答案，忍不住也松了口气。

倒霉区长听到许默然吁气的声音，对她笑道：“小姑娘，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这个当时人都紧张。”

许默然没说话，因为倒霉局长说的没错，她这个只是听故事的人，的确紧张。

倒霉区长对许默然有没有回答他的话，并不介意，继续朝下说道：“既然确定是个女儿，我就放心了，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我的妻子不发病的时候，相当温婉贤惠，不但对哦体贴，对我父母也非常孝顺，后来为了孩子好，她开始不吃抑制精神问题的药，她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我却从没嫌弃过她，因为她再怎么发病，都记得肚子里有孩子，从来都小心翼翼保护好她的肚子，离她预产期还有同一个星期的时候，我接到任务临时要出差。”

话说到这里，倒霉区长又朝许默然看了眼，眼睛里的悲伤、无奈和懊悔，都是那么的明显，“我没想到她会早产，我更没想到，产后的她会发病，而且直接伤害了女儿。”

“你的女儿……”许默然小心翼翼地问倒霉区长。

倒霉区长沉痛道：“产后发病的她……把刚刚出生的女儿……直接从楼上扔了下去，我得到消息，心急如焚，连夜赶回，可惜，还是没有看到女儿最后一面，那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孩子，从那以后，我就心灰意冷，每天吃吃喝喝混着，小姑娘，也许你觉得到我这把年纪，还只是个区长，混的太差，其实，去翻我的履历就知道，二十多年前，我已经是副市长，后来才慢慢的被降为区长，自从我那素未谋面的女儿去世后，我的妻子清醒过来知道她做的事也跳楼去世了，从那以后，我觉得我的人生已经没了盼头，每天浑浑噩噩的过着，就是在等死。”

许默然没想到，眼前这个倒霉区长还有这样一段伤心的过往，看着他的眼神，不再是看贪官污吏的鄙夷，而是变成了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