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递上卷成卷的信,将鸽子放走,那鸽儿啪啪翅膀震响两声就不见了影子。
“殿下,是何人来信?自从咱们东宫落难开始至今,这些墙头草躲咱们还来不及,哪怕现在有些大臣向咱们示好却也游移不定的,竟是谁敢和咱们飞鸽传书?”
烛火摇曳,影幢幢,屋中光线不甚明亮,犹如这莫名飞来的鸽子般见不得人。
弘允扫了遍信,看得很快,而后揉成一团。
“竟是康寿殿,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竟然飞鸽传书与他,说愿意帮他将锦月送出宫来。
她有那么好心?
弘允深深的怀疑。
但一想白日去月室殿看了那遭,守卫重重,他出入尚且艰难,更遑说要将锦月和小黎一大一小两个活人弄出宫来。
小北接过弘允递给他的信看了一遍,惊道:“殿下太皇太后不可信啊!别忘了当初就是她站在皇上那边,将咱们置于用不可翻身之地,也是她陷害了王后,害得皇后背上丧尽天良的污名。”
“我自知太皇太后不可信。”弘允看那烛火,赤红赤金相间,明明这样近的距离,他看在眼里却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他的眼睛……等不了那么许多时候了,必须赶紧将事情解决,北上代国,他好好静养治病。否则若他失明,就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了。
弘允心头突突跳着,从未觉得时间这样紧迫,他这样迫切过。
“太皇太后不可信,却不能不信。她不想让锦月待在宫中,这一点是有动机助我们的。”
第二天开始,锦月便心神不宁。
弘允说过几日就带她走,虽不知他在计划什么,但他是言出必行的,他说“过几日”便就是过几日,她需时刻准备好,以免到时候出状况。
昨夜她便粗略将要带走的东西收捡了好。
此番逃出宫的计划定然凶险,不能有半点差池。
秋棠在月室殿大门内踮着脚尖看了眼门外的羽林卫,一重重,竟然比前几日还多。
她回来将情况和锦月说了说,锦月心知是弘凌因昨日之事生疑,才加派的人手。
就在锦月全副准备的情况下,过了两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小黎每日在月室殿偏殿里由大儒教习功课,到下午未时,曹全会领他去宣室殿陪伴弘凌。
等到未时,曹全如约而至,他远远便见月室殿偏殿外矗立着个穿淡水绿色锦缎裙的妃嫔,深秋中碧意盈盈,头上斜插两柄累金丝珠钗,素净不是高贵雅致。
那如瀑布一般的黑发流泻到她纨素细腰间,微风中灵动飘逸,衬着檐下阴影处未来得及融化的白霜,出尘,高贵。
这才是母仪天下之姿,是傅皇后和后宫诸妃嫔望尘莫及的那种气质,曹全心中叹道。
觉察到背后有人靠近,锦月蓦地回首,见是曹全。
曹全拍袖子掸了拂尘行了个礼。“奴才叩见王后千岁。”
锦月瞟了眼他花白的鬓发:“皇上又来找小黎过去吗?”“是的,王后娘娘。”曹全悄悄看了眼沉思的锦月,思及她与皇帝的坎坷感情,多了几句嘴,“陛下对小太子那是一百二十分的疼爱,每日哪怕再忙再累,也一定抽出下午的一个时辰来教导小太子识礼明理,
如何批阅奏章,处理政事。”
弘凌教小黎批阅政事,这倒是出锦月所料。他真是铁了心要小黎继承大统吗?后宫佳丽三千,毫无疑问他往后还会有许多儿子……
他们说话声,惊扰了殿中教学,大儒行了个礼退下,小黎欢快地扑腾出来抱住锦月的腿:“娘亲,父皇在宣室殿等着我,小黎去一个时辰就回来陪您。”
他格外懂事知礼,不复从前的活泼、无拘无束,只一双和弘凌十足相似的眼睛仍然亮堂堂、黑幽幽的。
锦月有些不舍,却也只得点头。
“早去早回。”
“好的娘亲!”
小黎童声未脱,可走路已经有贵族少年的气质。
锦月叹了一声,秋棠小声安慰:“娘娘别担心,想来应该没事,代王殿下应不会白日入宫来接咱们走的。”
“嗯。”主仆二人正要回屋,不想曹全去而复返,朝锦月行了个礼道:“瞧老奴这狗记性,差点将陛下吩咐的要事忘了。陛下说,小太子不在王后娘娘定然寂寞,所以准许在小太子去宣室殿的一个时辰之内出殿走动
走动,王后记得早些回来就是了……”
“多谢公公传旨,本宫知道了。”
这一个时辰,小黎在弘凌手里,弘凌是料定她不会撇下孩子走,所以才准许她一个时辰的自由啊。
弘凌,你可当真将我算得透彻。
锦月自不会浪费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个时辰,她不在皇宫的这一年来宫中建筑和岗哨布置都有变化,她出去熟悉熟悉也好。
锦月便与秋棠在宫中转了转。主仆二人转到宝华殿外,忽见有一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的疯子迎面跑来。
“娘娘小心!”秋棠忙将锦月护住。
两个穿着厚重裙装的女子哪里躲得及,锦月被那疯子撞了个趔趄。
“别抓我,别抓我!”疯子是个男人,他撞了锦月后惶恐地抱住头求饶,污垢将他长发凝成一股股半遮面。
“你……你是?”锦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人像足了七皇子弘建!
那疯子满脸脏污唯有一双眼睛还干净着,他对锦月目光闪过恨意和杀气,张牙舞爪。
对上他眼神,锦月一骇。
“在那儿!快,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