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弘渊抬起眼,看入宁氏的双眸,似乎在探询宁氏心中真正的想法。宁氏被他探究的目光看的有几分别扭,却依然倔强的看着沈弘渊,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良久,沈弘渊才开口道:“我随你去一趟罢。”目光仍是看着宁氏,似乎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丝毫表情。
宁氏含笑起身送沈弘渊,待沈弘渊迈出房门才坐下。
待沈弘渊走后,沈静初才开口感叹道:“母亲,你与原来真真不一样了。”
从前的宁氏,若是被刘姨娘这般借故请走,定会大发脾气,而今日,明明沈弘渊已经表明了态度不想过去,宁氏却仍尽着正妻的本分,极力劝着沈弘渊。她并没有仗着肚子里的孩子便为所欲为,强留沈弘渊。
宁氏轻轻抚摸着略有凸显的肚子,表情温柔祥和:“人总是要成熟长大的,总不能让静初为我担忧一辈子。”
沈静初心中有着说不出的触动。没有什么比亲人来的更重要。母亲,哥哥,父亲,还有尚未出生的弟弟。她轻柔的窝进宁氏的怀中,喃念道:“母亲,母亲……”
重活了一世,仍是宁氏的怀抱最为温暖。
在死亡与绝望中,唯一让她惦念的,就是母亲怀抱中的温度。若非那一点的温暖,以及心中不甘的执愿,一切又怎么会重来?
宁氏揽着宝贝女儿入怀,平日里这女儿反倒像是她的母亲,虽偶也有小女儿撒娇的姿态,却甚少如今日这般。
直到宁氏觉得前襟微凉,才意识到怀中的女儿许是落泪了。
宁氏微微叹了一口气,想来,是她这个母亲,以前做的太不够了。才让她这个女儿忧心至此,感触至此。
与此同时,沈弘渊正迈着步子往香苑的方向走去。身后的杏仁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小心翼翼的端着他的表情,生怕他一个不高兴便改变了主意,却看不出沈弘渊脸上有分毫的泄露。
她没想过平日里与刘姨娘针锋相对的夫人竟会劝世子爷去探望刘姨娘,夫人不是恨极了刘姨娘的么?
待到两人步入香苑,沈弘渊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瓷器跌落声,沈弘渊放缓了脚步,隐约听得刘姨娘声嘶力竭道:“这是什么药?我不喝!”
又是丫鬟有些惊慌的声音:“主子,您如今病的厉害,不吃药可不行啊!若是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伤了便伤了……”刘姨娘有气无力道:“反正老爷也不会再怜惜于我,伤了又如何?”
丫鬟把地上的瓷片收拾好,抬眼却见沈弘渊迈入房中,急忙行礼道:“世子爷!”
刘姨娘没好气道:“你又何必骗我……”
丫鬟道:“世子爷请小心脚下!”
刘姨娘有些恼怒了“教你莫要用世子爷来骗我——”在见到沈弘渊的瞬间骤然失声:“世子爷……”
沈弘渊也不应,只是淡淡道:“既然生病了,便应听大夫的话,好好吃药,养好身子才是。”
刘姨娘见到许久不见的沈弘渊,没想到沈弘渊仍愿意来看她,关心她,想起往日的情分,心中一酸,两行眼泪已经簌簌而下:“世子爷,您若是对雅芙不管不顾,雅芙的身子再好,却再也见不到世子爷,又能如何……还不如不要这身子罢了……”
“胡说些什么!”沈弘渊不悦的斥道:“身子是自己的,我不管不顾,你便也对自己不管不顾了?”
刘姨娘抽抽搭搭的抹着眼泪道:“婢妾以前被猪油蒙了心,一时做了错事,婢妾知道世子爷再也不会原谅婢妾了,可是婢妾真的知错了……”
灯光下,刘姨娘面色苍白,血色几无,眉头紧蹙,半咬着唇,眸中闪着泪花,沈弘渊忆起十几年来的陪伴与体贴,软了软语气道:“你既是知错,便在屋子里头好好反省便是,再怎么着,身子始终是自己的,自己不懂得爱惜,又如何指望别人?”
刘姨娘楚楚可怜道:“婢妾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时常食不安寝不眠,也许这是老天爷对婢妾的惩罚罢了……”刘姨娘凄楚的哀叹了一声道:“如今世子爷不理会婢妾了,婢妾又见不着青哥儿与岚姐儿,孤苦伶仃,若是要这般孤老,还不如就此去了来的好……”
“说什么胡话!”近日四皇子的死,让“死”一字成为朝臣人人忌讳不已的字,听得刘姨娘这般道来,沈弘渊不免有些恼怒:“别开口张口去不去的,人还好好的活着,说什么晦气话!青哥儿岚姐儿尚未成亲生子,你便就舍得离了他们了?”
刘姨娘凄凄哀哀道:“婢妾自然是舍不得青哥儿与岚姐儿了,婢妾更是万分舍不得世子爷……可是如今这般活着,世子爷对婢妾不瞅不睬的,婢妾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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