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张奶奶当初是第一个报名的,张家二老和清苓的棉胎是第一个弹的。
这几天没开太阳,天色阴沉沉的,书记担心下雨,带着大队干部在公社腾出了一个空房间,算是接下来几天弹棉匠们的工作场地。
弹一床棉花胎平均三个小时,那还是在弹棉匠轮番工作、不休息的前提下。一天下来,最多弹四床,早六点到晚六点,再晚就不弹了,黑灯瞎火的看不清。点着油灯弹棉又不安全。
饶是安排得这么紧,排队排晚了的依旧可能轮不上。因为弹棉匠能出来的就这半个月左右的农闲时光,过后就得回生产队抢收今年最后一拨地里的产出。
于是,排不上的人各种焦虑。几年没弹棉花了,旧棉胎硬的跟板似的,错过这次,谁知道明年还会不会上门来。
棉站里倒是有现成的棉花胎卖,可那得背着厚重的棉花、揣着钱去换。麻烦不说,价格也比自己弹要高。
因此纷纷跟排上的人套近乎,希望能匀一床给自家。
唯有清苓这边,没人来打商量。谁都知道她年底结婚,结婚需要四铺四盖。
“结婚大事是要紧的。”弹棉匠听社员们唠起这个事,也笑着插了一句,“四床不算很多啦,县城那边条件好的据说已经流行六床、八床了。”
“天啦!结个婚陪嫁六铺六盖、八铺八盖?那彩礼得发多少啊?”人群里家有闺女的妇人忍不住惊叹。
“彩礼钱倒是没听说涨。”弹棉匠说着县城里听来的新闻,“不过大部分人家都咬牙凑齐三转一响,说是女方家的体面。”
“天啦!大部分人家都凑齐四大件啦?那咱们这岂不是落后了?盈芳啊,你打算陪嫁几大件啊?”
正专心看弹棉匠“嘣嚓嚓”、“嘣嚓嚓”弹棉花的清苓,旋即被拉入话题旋涡。
张奶奶没好气地瞪了说话的大婶一眼:“你家闺女不是也到说亲年纪了,你打算陪几件啊?”
那大婶瞬间哑了,干笑了两声:“我家海鸥还早呢。”转身找别人唠去了。
张奶奶这是踩到她痛处了,她闺女十六岁了还没落实婆家,过年十七,很快就赶上清苓了。清苓好歹定下了婚期,男方的彩礼也都发来了,有钱人的派头比不上,但在普通堆里绝对是出挑的。
“甭理她。”张奶奶朝清苓挤挤眼,而后说:“你不是想去趟县城吗?去吧去吧,这儿有我看着呢,出不了错。”
“真没事啊?”清苓不放心地问。
她确实想去趟城里,眼瞅着天越来越冷,很快就要入冬了,一入冬说飘雪就飘雪,很多东西都要备起来。
煤球票、洋油票到年底要到期,好不容易换来的票,眼睁睁放到过期多亏啊,得赶紧换成实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