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这主意是谁处的?真是有心,这样的人来做生意,不赚钱才是怪事!
一行人慢慢沿着大街一直往前走,走过五六百米,一转弯,远远便看见前面大街尽头是一大片青砖铺陈的广场,正中一高门大户,门额上书‘李府’!
呵!没想到一个小镇上的土财主家的院子也这么有气势,丝毫不比县城东区那些大户人家势弱!
那广场上人头颤动,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几乎找不出一丝空隙!广场正中用红布条隔开,每十丈站一青衣年轻人,其打扮与先前在镇口遇到的几人一模一样!如此众人便被分成了两拨,右边进左边出。
右边是等待领岁粮的,他们整齐的排成长队,各拿个布袋子,伸长脖子、垫起脚尖往前张望;左边的是已经领过米的,个个喜洋洋的抱着布袋子顺着人流慢慢往外走。
有的人领了米也没立刻离开,而是挤到广场边缘处三五成群的聚到一起闲聊,并时不时伸长脖子往派米的李府门口张望,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大姑二姑观察一会儿道:“二弟、三弟,这里这么多人,容易走散。现在是午时末,要不这样,咱们分开打听,不管有没有打听到消息或探听到不好的消息,都不要伸张、不要惹事,未时末必须到镇口停车的广场集合!”
老爹看看前方道:“大姐、二姐,你们是女儿身,挤来挤去不方便,要不你们等在这儿,我和三弟去打探打探再说?”
大姑无所谓的摆摆手:“算了,没事儿,我身子壮,你二姐是个人精,谁敢把咱们怎样?就这样定了!倒是你,二弟,出来办事你带个小娃娃干啥?大过年的拐子也多,你自己看好啰,要弄丢了有你哭的时候!”
水志诚讪笑着应诺,手上却加重力道把云舒抱得紧紧的,生怕她真的被拐走了似的!于是四人开始踮起脚尖往里挤,果然,才走十几米,四人就被挤得四散分开!
水志诚伸长脖子叫了两声,大姑喊道:“二妹、二弟、三弟,没事儿,记得我们刚才说好的,到时候就出去集合!”然后几人便被淹没在人群中,再也找到人影儿。
这里人真多,方才在外面看明明挺整齐的,怎么一进来就这么『乱』?云舒被旁人挤得生疼,偶尔忍不住会痛叫一声!尽管水志诚努力张开双臂护住云舒,可人实在太多,总有护不住的地方!
于是老爹双手提着她胳膊往上一举,让云舒骑在他脖子上,这下云舒总算可以松口气了!老爹依然被挤得厉害,但比起先前却好了不少。
云舒张目四望,原来他们挤着挤着被挤到了左边,正好是众人领了米要出去的方向,难怪前进起来这么困难!云舒看看四周,立刻锁定靠近广场边缘那群领过米却依然不肯立刻的人群。
于是,她指着那围墙的方向大喊:“爹爹,往那边走,对,左边人少……”
有了云舒居高临下的指挥,父女俩行动起来果然顺利了很多,他们花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总算到了广场边缘。云舒找了棵大树,让老爹靠过去,那大树枝丫横生,有一定空隙,树下还有一圈花台可供众人休息。
兴许是现在天太冷,或者是伸长脖子看热闹的人太多,坐着的人很少,这正好便宜了他们。老爹将云舒放下来,一屁股坐到花台上,望着面前密密麻麻的人群,抹抹额头的汗水:“唉,怎么这么多人,比赶集还热闹!”
云舒看看周围,见花台侧面坐着几个三十来岁的『妇』人,人手一个白布袋子,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笑。
云舒跟老爹招呼一声,然后轻轻走到几个『妇』人身后偷听她们的谈话内容,唉!又是那些谁家媳『妇』漂亮、谁家媳『妇』生了闺女之类的闲话。云舒兴趣缺缺的听了会儿,本准备回去,突听一『妇』人神秘兮兮道:
“唉,你们知道吗?李老太太就要填曾孙了!”
“曾孙?你说李公子他堂兄的儿子?唉,那李怀不管生几个儿子,毕竟不是李老太太的亲孙子,他的儿子怎么能算曾孙?”
“哎呀,不是李怀的,是公子李安的!”
“公子李安?!华子媳『妇』,你没搞错吧?公子李安一直卧病在床,他今年刚满十六岁,哪能生什么儿子啊?”
“嗨,错不了,公子李安几年前不就娶过几个小妾冲喜?其中一个候选的小妾就住我们家附近,我跟她娘熟着了!她娘亲口说的,那丫头怀上了!”
另外几个媳『妇』不可思议的捂住嘴,“真…真的吗?李安公子那身子……”
“嗨,身子不好又怎样,只要那话儿行不就行了!”
另外几个媳『妇』纷纷啐她一口,然后捂嘴偷笑!
“唉,华子媳『妇』,公子身子不好还干那事儿,李老太太也不管他?”
“啧啧!你那榆木脑袋真是的!李安公子的身子骨就算再好能好到哪儿去?要是能生个儿子出来,李老太太不就更安心了?听说啊,这事儿还是李老太太亲自授意的,那大夫给他扎针吃『药』一个多月才圆的房了!”
“哦!这么厉害?一下子就怀上了?”
“切~~你怎么知道人家只有一下子,说不定……”几个『妇』人又打闹着说了些荤段子,好一会儿才转回话题:“哎,李公子那身体,要干那事儿肯定得用些虎狼之『药』,这样李公子的身子不是更坏了吗?”
“哎呀,我说你啊,方才不是说了吗?这是李老太太的意思,我看啊,李老太太也急了,生怕这李安公子一不小心真的出了岔子,那李家偌大的产业不全都送给了别人?”
“别人?你说李怀?李怀不也是李老太爷亲弟弟的孙子?怎么算是别人了?而且李家的产业不一直都是他管着的吗?”
“哼,管着又怎么样,那地契房契、铺子田庄的名字可全是李安公子的!只要李安公子一好,他一个铜板都别想捞到!”
“哎哟,华子媳『妇』,你哪儿去听来的这些消息?我看那李怀公子除了花心一点儿,其他都挺不错的啊!李老太太不是挺看重他的吗?那个…我还听说李老太太以后要分一半家产给他了!”
“分给他?哼!做梦!那李怀平时看着人模狗样儿的,一到晚上就往青楼里钻,李家的银子每个月被他拿去喝花酒的恐怕都不只这个数儿!”
“五…五十…五百两!”几个『妇』人赶紧捂住嘴,四下看看,见旁边蹲着个小女孩儿在地上画圈圈,以为是哪个领岁粮的人家的孩子,也没在意。
“哎,李怀家里不是早就有好几个美妾了吗?听说他院子里的丫头个个都如花似玉的,干嘛还要上青楼?”
“这玩意儿,男人永远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恨不得全天下有点儿姿『色』的女人都围着他转才高兴了!”
“呵呵,大虎媳『妇』,你相公是不是也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哼,他敢!老娘不阉了他!”众『妇』人一阵哄笑。
突然,广场上的人群一阵『骚』动,众人互相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老爹见状也站起来,跳上花台往前张望。
几个聊天的『妇』人跳起来,拉着旁人问:“怎么拉、怎么拉?是不是要洒岁钱了?”
岁钱?莫非是压岁钱?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没一会儿,一串青衣人出来,叫嚷着推搡着,将广场上众人分开,空出条供一辆马车通行的巷道来。那巷道从李府门口出发,围着广场边缘转一个大圈后又回到李府门口。
原本围在广场周围聊天的人们,不管是男人女人,都拼命的往前挤,并努力凑到巷道边去!云舒和老爹待的花台又空了下来!
广场上嗡嗡嗡嗡一直持续了一刻钟,突然有人看:“来了,来了,快看!”
云舒被老爹抱着站在花台上,远远看见李府大门慢慢打开,一辆华丽的敞篷马车慢慢驶出。车上坐两人,具体模样看不清,只能看到一个是穿白衣的年轻人,一个是穿暗红马甲、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马车沿着广场上人为制造出的巷道缓缓驶过,每过一处,那处前前后后的人群就群情激昂、高声欢呼,其内容多是给李家拜年祝贺之词,然后蹲在车上的两个丫头便将花篮中的东西一把一把往外洒。
人们哦哦的大叫着起哄着蹲下去捡,捡到的自然高兴,没捡到的便追在马车背后,希望下次还有机会。
以往听说过有钱人为了摆阔到处撒钱,没想到自己现在能亲眼看到,而且是如此大的规模!云舒再爱钱,看着这场面实在喜欢不起来,反而从心底鄙视李家;还有先前听到的那些话,这李家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马车缓缓从云舒面前经过时,白衣少年正好转头看来,与云舒的视线直接对上。那双眼睛!云舒怔愣一下,那少年的眼神…毫无焦距、死气沉沉,像陷入绝望、等待死神降临的人!
而他的周围,老太太和蔼的笑,丫鬟们羞怯的笑,捡到钱的人欣喜的笑,追随的人讨好的笑,人人都在笑,唯独他……
云舒皱起眉头,突然觉得那李公子非常非常可怜,这亲事、这家事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只是件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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