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师兄边揉着左眼,边惊道:“小师妹你这是作甚?!”
看着他左眼上的一圈红紫,我心里顺畅了些,淡定道:“天理循环,因果报应。”
大师兄见我如此大义凛然义正言辞,他不先与我理论却笑了。笑得我余怒未消心里又添上一层堵。
我道:“大师兄你笑甚?莫不是还想小师妹在你右眼上来个对称?”
大师兄忙捂住右眼,道:“不许再打右眼了!”
于是我依言再往他左眼揍了一次。红紫渐渐变成了青紫。
大师兄嗷了一声,我恼道:“大师兄你忒狠,为何不告诉我你要走,其他师兄都晓得了就我一个不晓得!”
大师兄继续揉着左眼,委屈道:“你是咱昆仑山唯一的师妹,大师兄晓得你舍不得我,若是让你知道了指不定会哭。女娃哭,大师兄最见不得。”
他那么一说,我眼睛忽而就酸涩了。
大师兄继续道:“小师妹莫要难过,大师兄不是去别处,不过是去历劫罢了。我也不能老万万年都呆在昆仑山啊。”
我一愣,问:“历劫?大师兄去哪里历劫?”
大师兄唇角一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来,道:“人间。”
我眼前一晃,有些发花。我看着大师兄笑得春风得意的样子,心里竟有些忧心,一阵一阵的。我问:“大师兄此番历劫需多久?”
大师兄看着远方,深沉道:“快的话几十年罢,凡人一生匆匆一瞥不过几十年的光景。”他转过头来看向我,眼里钳着深深的笑意,又道,“到时大师兄历劫归来可就是上神了,小师妹还要更加努力才是。”
我看向他的眼,认真道:“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罢。人间自有许多规矩大师兄沾不得,大师兄万万要绕其道而行不可自毁前程。”这人间的情莫过于最大的劫,两次下凡我都深有感悟,我想我不明说大师兄他也定会明白。
大师兄一愣,随即吹了一声口哨,骚摆道:“小师妹你莫要太小瞧我。当初我与师父一道去西天如来佛祖那里听佛时如来佛祖怎么说来着?”
经他一提我记起来了。那次大师兄与师父一道去西天听佛回来后很是得意,不住地拉着我跟我讲西天如何如何气派,还有如来如何如何与他说了几句佛法奥妙的话。佛祖说大师兄慧根极佳仙缘极强,个中缘由全凭造化,阿弥陀佛。
佛祖的话摆在面前,我才稍稍宽下心,道:“阿弥陀佛,大师兄此去人间莫要作孽。”
大师兄眼角一抽,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我的肩,道:“大师兄不在,小师妹定要好好照顾师父知道了么。昨夜我交代的你都记清楚了么?”
我道:“大师兄放心,小师妹全记着。”
他似想到了什么,又道:“哦对了,进来昆仑山来了一只兔子,小师妹见到它千万莫烤了吃了。”
我善解人意道:“大师兄放心,小师妹不烤着吃。”心想兔子不一定要烤着才能吃。
他吁了口气,随即两眼灿若星辰,道:“好罢,话已至此小师妹莫要送我了,待我成为上神那日你再来迎接我罢!”
大师兄说得很是澎湃,我亦跟着澎湃起来,心里就真的愿景起来大师兄历劫归来升为上神的那一日。我冲着大师兄的背影道:“溪羽渣,你成上神后要回来罩我这个小师妹!”
只是后来很久以后我才知晓,当初西天如来的那番话自是有它的深意,而临别前大师兄的这一番话他亦是专门说给我听的。他是个只说不做的卑鄙窝囊坏神仙。
(二)
大师兄一走,我在昆仑山的日子顿觉无聊了起来。
昆仑山上,山还是那座山,雾还是那团雾,只是身边没了个闲磕牙的大师兄扯着我道,今日天庭这个小仙娥与天兵私通了,明日那个神仙偷腥时被老婆逮了个正着。委实寂寞得很。
还有大师兄说山上来了一只兔子让我不要烤着吃,我跑遍了山头也未寻得踪迹,除了卧房里墙上挂着的那幅师父画的画上有一只兔子。蒸着吃、炒着吃……最后没得吃。
嗳。
沛衣师兄常见我叹气便一本正经道:“有空在这里伤情还不如多修习几个仙法,也不知你修成上神那日能不能赶在七十万年之内。”
我十分懂他的七寸,趁机揪着沛衣师兄的天书,便道:“沛衣粪球,你再多说一句我立马让它去见了阎王。”沛衣果真闭了嘴。
六师兄常见我叹气便一脸关心道:“小师妹是饿了么,要不要师兄去给你煮碗面疙瘩?最近师兄刚学会一样新菜式。”
我摸摸肚子,忧色道:“六师兄,小师妹是吃撑了消化不良。”六师兄落寞地走开了。
三师兄宸辕见我叹气便不怀好意道:“小师妹最近多愁善感得很,告诉三师兄是不是瞧上哪位师兄了,三师兄去帮你搭搭线。”
我绞着指头羞涩了一番,望着三师兄道:“宸辕师兄~~都这般久了你还不知道小师妹的心意吗~~~~”三师兄抖了几抖,跑了。
今日清晨,师父与我们同一桌用早饭。我照例咕噜噜喝完一碗粥之后,打了一个饱嗝叹了一口气。
嗳,人生好寂寞啊。
师父放下筷子,挑了一挑眉梢,道:“弦儿这几日尤爱叹气。”
我恭敬道:“回师父,叹气尤为好打发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