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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 车夫阿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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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让他和方秉生认识的契机是他留在家里老婆的惨死。

原来周亨福老婆和一群乡邻去参加邻村的喜事酒宴,结束之后往回走,看到村边的铁路上远远一道黑烟过来了,有个好胡思乱想的后生突发奇想问大家:“这个马车骡车都会避人,嘘一声或者拉住缰绳就停,这个铁河车它在两根铁条之间跑。这样如何避人?”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那后生也许是喝多了,也许是想拧了钻不出来了,他高叫道:“我去试试,看看铁河车如何避人!”

说罢竟然在铁轨之间迎着疾驰而来的火车就跑过去了。还伸展双臂上下挥舞。

下场可以想见。即便被这一幕吓得尿都出来了的法国鬼佬司机立刻刹车了。那后生毫无疑问还是当即飞了出去,其后几十米扑上去大喊着“救人”、“小黄”、“二侄子”、“停车呀!撞人了!”的四个亲戚因为想逼停肇事车辆,都被火车头撞飞了。

有一个飞了六米到树上奇迹生还。其他都死了,这就是当年闻名全国的“铁河车撞死人事件”。

当时的中国有各种各样的死法:淹死、病死、烧死、摔死、被小刀凌迟而死等等,独独没有“撞死”这个词:被牛搞死叫做顶死、被马搞死,那是被撞倒后踩死;真是遇到了中国两轮马车而死,那也是撞倒后被马踩死或者车轮碾死;也许只有攻城时候站在城门口,不长眼被用来撞门的巨木擂住而死有点沾边,所以,只有有了铁路才出现了这种新奇古怪的死法——撞死。

从此事之后,才有了《勿站铁轨间,铁河车可撞死人》这一标语,这在当时绝对是非常必要的。

而引领时代西化科技潮流的就有了周亨福老婆这个倒霉蛋。

那一天,因为当年宋右铁电修建速度非常慢,都是一段一段修,周亨福老家距离到他打工的施工地不远,顺流而下一天即可抵达;而这件事对宋右铁电而言并不算什么大事,走得不过是公司内部通报,结果周亨福得到消息的时间和用电报的方秉生竟然一样,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手下劳工里就有个苦主。

耳朵已经听见跪在外面的周亨福的嚎哭了,方秉生黑着脸走了出来,虽然那个时候还没弄得和在龙川那样大砍大杀,但黑道的师爷一样的心狠手辣,他出来前就已经和身边跃跃欲试的保镖兼打手讲好了:“这人要闹事的话,就打个半死弄到二十里外的县城衙门里关起来,别在这里影响工程进度,讲理去官府里讲,我这里不讲理。”

因为是荒郊野外,施工方的临时总部是个山神庙,一出大门,方秉生就被盛夏刺眼的太阳晃了眼,他摘了眼镜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了自己走得太靠前,再往前一步就踢到了地上跪着的人:

那是一个裸着上身的健壮苦力,就跪在腿前,自己去看他都是俯视后背了:背部的肌肉上都是艰苦工作留下的伤疤,还覆盖着一层土,有点像土里刨出来的黑色秦俑用水冲冲再晒干的感觉那般;裤子烂到了大腿就如同条抹布围在腰里,草鞋丢了一只,赤着的那只脚的脚趾正死死的扒着泥土;还留着一条辫子,饱饱的吸了土,都变成草绳的样子;

现在那辫子正在抽动,因为壮汉在哭泣,他跪在那里,怀里搂着两个面黄肌瘦的男孩,两个男孩在父亲怀里站着,瞪着恐惧的泪眼而四处转头看,他们光光的大脑壳对比那细瘦的脖子,仿佛是一把巨大的茶壶,随时都可能从细弱的脖子上折断下来;营养不良的脸上满是泪水和泥土结成的皴,敲敲就会裂开;穿得如同乞丐,不要说鞋子,七八岁的那个就穿着个裤衩,而更小几岁的那孩子干脆浑身赤/裸,连一丝布条都没有。

“先生,我是他村里的,您知道两孩子的娘.......”站着抱头痛哭父子三人旁边的一个农夫看方秉生出来了,战战兢兢的想说话,但是方秉生退后一步,手一挥,眼一瞪,对方就放下了手怯怯的退回去了,只要和铁路公司起过冲突的地方居民,谁会不怕这位心狠手辣的方先生方师爷呢。

现在周亨福听方秉生出来,他没有站起来的打算,只是把满是泪的脸从儿子胸脯上抬起来,跪着仰头的他看到的是面前如山峰一般的方秉生,他的手臂绕过儿子细弱的脖子,在自己糊满了泥土和泪水的眼睛上擦了擦,这才张开嘴唇嗫嚅道:“方先生.....”

“闭嘴!”不等他说完,方秉生居高临下把手指指在了周亨福的鼻子尖,高声叫道:“你想死是吧?想造反是吧?知道法国进口的火车一辆多少钱?知道我们火车停运六小时是多少钱?知道火车头有多精细吗?那是吃煤的西洋科技懂不懂?你们他妈的竟敢去撞火车?!撞坏了车头你们八百辈子也赔不起!!!你们是要造反?!!还他妈的有脸来找我?我现在就捆了你报官有人造反信不信?”

有拿自己血肉之躯妄图撞坏钢铁火车的吗?但方秉生嘴里的话就是这个道理,而且听起来简直吓死人的有道理。

遇到刁民的时候,方秉生总是这样,这被他称为气势与先发制人。

果然一番话,吓傻了周亨福,他跪在那里竟然茫然不知所措了,眼神里全是害怕。

吓住了周亨福,方秉生才冷哼一声一挥手,打手们把周亨福自己拖进了山神庙,和他的老乡、孩子、其他工人隔开,这时才开始谈条件。

“你叫周亨福是吧?都是乡里乡亲的,我这么心善的人其实也不想把事情弄到朝廷那里去,别说造反杀头抄家,那里**官判你个毁坏官产,你还得赔给我们钱。我看你拖家带口的,也挺可怜的,你婆娘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就算了......”在屋里,看周亨福情绪好像并不激动,一进屋,就给方秉生跪下了,没有要闹事的意思,方秉生就让打手们闪开,自己开始笑眯眯的和这个苦力谈条件,毕竟撞死人还是得赔点钱的,就看赔付多少了,这就是方秉生这伙公司师爷的职责所在了。(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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