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善儿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那座城市的废墟上了。
她慢慢睁开眼,周围很暗,像是在一个密闭的,没有窗户的房间里。
没有光,她看不清房间有多大,只能感觉到自己躺在一张单人床.上,身上盖着松软的被子,被子上透着阳光的味道,同段舍衬衣上的味道一样。
房门被轻轻打开,一缕微弱的光线透进来,段舍举着一小截蜡烛走下来。
“你醒了?”
乍一看到光亮,善儿下意识的缩起身子,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饿了吧?”
善儿听到段舍把什么东西放在床头柜上。
“这有一些饼干,矿泉水,起来吃点吧。”
善儿感觉到一只手落在被子上,想要把它掀开,她拼命抓紧被角,躲在下面,就是不肯出来。
段舍对她的表现有点意外,但也没有勉强,只是道:“我把蜡烛留在这里,什么时候想吃东西了,自己起来吃。”
善儿听到脚步声离去,房门打开,又关上,屋子里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慢慢把被子拉下来一角,露出一双眼睛,确定屋子里只有自己,才松弛下来。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反正,就是不想看到任何人。
借着微弱的烛光,冬善儿环顾四周,注意到门口处是一段向上的台阶,看格局,应该是间地下室。
室内的面积不算小,四面全是书架,书架上满满都是书籍,空气中散发着纸张的清香。书架中,嵌着一个西式壁炉,当然,是烤电的那种,不是烧炭的,所以,现在是冷的。
冬善儿的目光越过那些精致古朴的西式家具,最终落在床头柜上那小半截蜡烛上。
平静燃烧的烛光,突然爆出一个灯花,跳动的火苗激得她瞳孔一阵紧缩,眼前仿佛又看见乌云中的电闪雷鸣,火光迸发。
她惊叫着打翻蜡烛,双手胡乱在黑暗中挥舞,像是在拼命驱赶什么。
闻讯而来的段舍犹豫了一下后,张开双臂,把她紧紧抱在怀中。
“善儿,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他轻轻抚摸着她冰冷的脊背,像安抚一个无助的小孩子一样。
冬善儿僵硬了足足半分钟后,突然哭泣起来。
她努力压抑着情绪,不让自己哭出声,冰冷的眼泪却像决堤的河水,沾湿了段舍的白衬衫。
“是我,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都是我的错,都死了,他们都死了,我没想到会这样……”
她不住地忏悔着,泣不成声。
段舍心疼地搂着无依无靠的女孩儿,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她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从灾难发生到现在,她一直不肯开口,他真担心这样下去她会出什么问题。
接下来的几天,冬善儿一直把自己关在这间半地下室改建的书房里,每天抱着被子缩在一张沙发里,不吃、不喝、不睡、不说话,就是发呆。
不管段舍怎么努力想让她走出房间,她都无动于衷。
她拒绝一切光明,躲在黑暗里消耗着生命,任由灵魂腐烂下去。
直到有一天,她隐隐约约听到几声小奶猫细细的叫声。
冬善儿鬼使神差从那张窝了好几天的沙发里站起来,扶着书架,顺着声音虚弱地走到墙角。
抬起头,墙壁上方有半扇气窗,但是被一些杂物遮挡,外面的光线无法透进来,不留神真就注意不到。
她吃力地挪过来一张凳子,艰难地爬上去,打开气孔的百叶窗,从缝隙里望出去。
窗外,竟然是一个猫窝,一窝拇指大的小猫刚刚降生,还没睁开眼睛,母猫正逐个舔舐它的孩子们。
冬善儿心底最柔软的某处,被这温馨的一幕,狠狠击中了。
她是个孤儿,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在哪里。在一个下着漫天大雪的冬夜,一个流浪的老人从花坛里捡到了她,据说,当时她甚至没有一片衣物遮盖御寒。
老人把她裹在怀里,缩在天桥下,和几只流浪的猫、狗一起,温暖着这个冰冷的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