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流光散。
那些快乐,如指间流砂,天际残云,一去不复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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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清宫距离乾元殿并不远,转瞬即至。
他止了值卫通报,只带了靳七缓缓走进去,立在正殿窗下听里面的动静。
只听有大臣在奏道:“太子殿下,丁相家的公子抢了民女不假,不过丁相功在社稷,向来侍君谨慎;何况这民女出身微贱,藉由丁相一家人平步青云,未必不是幸事。丁公子虽是荒唐,想是丁相政务缠身,才疏于教导。谏议御史以此参奏当朝丞相,未免小题大做了。”
清朗的少年笑着回答:“哦?那么,以你之见,又当如何呢?”
“依微臣看,令丁相将丁公子重重责罚一顿,从此严加管束也就罢了。”
“那可不成。丁相乃本朝股肱重臣,政务缠身,若是把精力移到管束儿子上去,谁来为孤分忧?”
“这……”
“对了,听说那民女父亲是个落第秀才,颇是吟得几首好诗,想来也是闲得很,既然丁相无暇教导爱子,不如就把丁公子入赘到民女家中,由那秀才慢慢教导吧!”
“啊,殿下,这万万不可。丁公子已经娶过妻,怎可再入赘别家?”
“那简单,让丁公子写张休书,孤为少夫人另外指门好亲事便是。”
“他的少夫人……闻说甚是贞德。丁公子虽荒唐了些,他夫人却曾说道,生是丁家人,死是丁家鬼。”
“要是丁家人么,也简单,把少夫人直接指给丁相,也正好可慰丁相政务缠身之苦。”
“……”
少年的声音已冷了下来:“这事便这么办吧!传孤的话,要么把丁公子入赘民家,让他人代为管束;要么让丁相辞了丞相之位,免得政务缠身,累他子孙不肖,祸害我大周子民!”
“……”
好久,只听里面几名大臣低声道:“殿下英明!”
大臣们鱼贯而出时,已见到立在丹墀前的唐天霄,唬得忙又跪倒在地。
唐天霄淡淡道:“都平身吧!若有哪位再政务缠身,连儿孙都约束不住的,可以自行请辞回老家看孩子。愈是高官,愈当做众人表率,还敢来求情,是欺朕身子倦怠,管不着你们,还是欺朕的太子年少?”
唐千峰在内听得父亲说话,忙走出来相迎,笑道:“父皇别气坏了身体,他们哪里在为丁相求情?不过是儿臣闲得无聊,找他们过来聊聊家常而已,并无甚大事。”
他此话不仅是怕父亲动怒伤了身体,还维护了一众大臣免受唐天霄训斥,却也算得心思玲珑了。
见他言行处事得体,唐天霄心中甚慰,遂携了他的手走入殿内。
待唐天霄坐定,唐千峰亲自从宫女手中接了茶盏奉上,笑道:“这天气一和暖,父皇气色似也要好了许多。若再开怀些,那风疾估计也会慢慢除了根。”
唐天霄轻叹道:“若你再大些,朕便在山间隐居着,每日晒着太阳,吹着玉笙,静静地看那花开花落,不再有那些愁烦之事,自然便好了。”
可没有了愁烦之事,不是一样还有相思之情?
让他时时风疾发作的,不是那些朝廷的纷繁政事,而是可浅媚十余年不曾磨灭的如花容颜。
只怕唐天霄因方才之事心情不悦,唐千峰也便绞尽脑汁找些趣事来讲给父亲听,倒也说得眉飞色舞。
他的身材颀长,酷肖其父;容貌却承继了可浅媚的精致,举止间的俊逸潇洒,比少年时的唐天霄更胜几分。
提起隐居,唐天霄又忆及往年与可浅媚于荆山相偎相依共度的时光,一时眩晕着,也听不太清唐千峰都在说些什么,只是模糊间又似见到那个明媚无双的女子在跟前美眸流盼,格格的笑语没完没了地盈于耳边。
他轻轻道:“浅媚,你真的闹得很。”
唐千峰的身体僵住,小心问道:“父皇,你说什么?”
唐天霄恍然大悟,看一眼殿前满目的春光韶秀,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如今这天下,还算得上清平。”
唐千峰笑道:“父皇少年时便一统江山,天下无不臣服,如今连北赫也称臣纳贡,这大周疆域,已经远超历代帝王。别说父皇,就是儿臣闲了,都想四处走走,好好游赏游赏这如画江山。”
“如画江山……”
他不知是自问,还是问着自己的爱子:“可为何……这般无限宽广的江山,填不满一个人的心?”
唐千峰怔了怔。
而唐天霄的目光更见缥缈,遥望着远远的天际。
流云悠然,来去无踪。
江山再大,却留不住悄然逝去的那一抹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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