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究钱逸群的前世今生,他从来不是个天真善良的孩子。他相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更相信“自作孽,不可活”。让他动手杀死卫老狗,充其量只是给他带来一丝叹息,绝不会纠结。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钱逸群对书中仙的话越来越重视。
书中仙虚弱得好像随时会咽气的警示,顿时瓦解了他杀人的动力。
钱逸群着双目赤红呼吸急促的卫老狗,心中暗道:这魅灵回归图轴之后是否会碍主暂且不提,书中仙这个意思,她肯定不愿意这魅灵回去跟她作伴。自己若是直接秒杀卫老狗,也不知道对书中仙是不是会有不好的影响?
先不说惹得“美女”不悦,光是少掉个知无不言的指路人就亏大发了!
若是让卫老狗逃了出去,胡乱说几句,钱逸群当街杀人的祸事无论如何都包不下来。
钱大通从来没透过儿子的想法,甚至对于这个“天才儿子”有种盲目的信任。哪怕是钱逸群给家里惹下了滔天的祸事,他也没有怪过儿子分毫,只是将公门里一切能用的法子都挖了一遍,所有可能用上的关节都想了一回。
到儿子久立不动,钱大通这才出声问道:“我儿?”
“我不杀你。”钱逸群在脑中过了几遍,下定决心道。
卫老狗吃了一惊,双目渐渐回归清明,一字一顿重复道:“你、不、杀、我?”
“不杀。”钱逸群着卫老狗,“昨晚那人要杀你,我他不顺眼,所以我要你活着,好好活着。”
“这……”
非但卫老狗,就连钱大通都被这个理由惊住了。前者是因为突然明白昨晚那人的用意,心有后怕,后者却是因为儿子这么任性实在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在钱大通眼里,钱逸群可是个少年老成,目光远大的人。这么孩子气的话,还是头一次从自己儿子嘴里说出来。
“隐去身形跟我身边为奴,”钱逸群手中剑指高举,道,“或是死在当场,你选一个吧。”
卫老狗毫不犹豫地身子一晃,身形从空气中渐渐淡去。
钱逸群微微闭目,侧耳倾听,果然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卫老狗的声音很快在他身侧响起道:“多谢钱少爷留老奴一条贱命,老狗愿意追随少爷身边,做牛做马!若是……”
“你倒是聪明,”钱逸群微微一笑,“非但保住了性命,还想让我帮你报仇?我且说给你听吧,昨晚那人手段不在我之下,一心想取你狗命,我能护住你就已经是你的造化了!”
卫老狗诺诺,不敢多嘴。
钱逸群转头对父亲道:“父亲,这老狗有些用处,儿子想留下他做个使唤人,这烂摊子不知该如何收拾。”
钱大通微微有些头痛,焦黑的三具尸首,臭气已经弥漫开来,恐怕邻舍就要出来查了,当下道:“你快进里屋去。今日之事是卫老狗私逃,文家家人奋勇拦截被其所杀,你也受了重伤,最终还是让那老狗逃了走。可知道了?”
“儿子明白。”钱逸群连忙回身身后大门旋即关拢,可见那卫老狗也是个有眼水的。
钱大通连忙进去换了个衣服,跨上仿制绣春刀,朝公中去找关节了。
钱逸群听着外面人声渐渐喧哗,边往里走边说道:“文家是什么人你总知道,这海捕文书恐怕今日就会发下来了。”
身边空气之中有个苍老声闷闷道:“是,少爷说得是。”
“你若是对我忠心耿耿,日后替你报仇也未尝不可。”钱逸群貌似不经意道,“若是有所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