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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不静不羁的风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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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康哥那人除了你,从不看女人的。就是你,他也难得看一两眼,他的话做不得准。”费法义笑道,“少康同父亲去办公了么?”

“不,今天去拜访他的同学了。”费法娴笑道。

“他在此地还有同学?”费法祖惊讶地问道。

“是的。后日便要结婚的。”费法娴微笑着说。

费法祖皱着眉道:“不知你看上他什么,此人一无家世二无钱财,才学算有一点,只有相貌还算过得去,偏偏脸上又有疤痕,真让人怕。”

费法娴也不理睬他,快步朝酒店门内走去……

静漪的车子驶出酒店大门时恰逢费玉明的官车回来,错车的工夫费玉明的司机鸣笛示意。

老张车速慢下来,车子错过去,静漪瞥了眼车内的人——看不太清楚,司机身旁做了个穿着灰色西装的青年人,似乎也朝她车内瞥了一眼……她将车帘掩好。

费家一家人性情虽是各异,对她可也都算很和气。

费法娴的未婚夫她还没有见到,但是听费家母女议论起来,仿佛费太太对他并不十分满意,法娴却极欣赏自己的未婚夫……静漪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提醒张伯在前头的万香斋停一停,要带新出炉的马蹄烧饼回去给老太太们吃的。

新出炉的马蹄烧饼带回去,果然老祖母她们都高兴的很。

正在萱瑞堂打麻将的几位老太太一边吃一边说笑着,夸静漪细心。

不久陶夫人进来,带进来些礼物,说是费家特地让人送上门的。她把东西都一起拿进来了,陶老夫人看了,说都是些宁沪两地的新鲜玩意儿,难为都是上等货色,预备的也细致,几乎人人都照应到了。

给静漪和陶骧的礼物是一对犀牛角的钢笔,倒是特制的英国货。

静漪打开盒子查看时,发现自来水笔上刻着她和陶骧的英文名字缩写。

那笔迹,并不是寻常打字机体,而是手写的。

她看着那字迹,不知是怎地,心尖像被刺了一下似的。

她拿着笔盒站在那里发了呆,陶夫人叫她,她才回神。

“这样小的礼物,果真是千里鹅毛。”陶因清笑道。给她的东西是一盒细雪茄,更是新鲜玩意儿。但她最近的确在尝试抽雪茄,正上瘾呢。“费先生真往心里去,上回不过说了一句罢了。”

她们照旧打着麻将,聊天。再稀罕的礼物,也不过是嘴上说说,并不真的很当回事儿。

陶夫人听了,眉微微一皱,静漪看到,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看来这费先生,可不简单。”陶夫人说着,同静漪一道坐在一旁,“费太太呢?可好相处?”

静漪想了想,将这几日同费太太的交往捡紧要的和陶夫人说了,“费太太人很和气。费小姐也是。”

“在你看来,有不和气的人么?”陶因润头也没回地笑着问。

一堂的人都笑起来,静漪赧然。

陶因清道:“政客都是天生戏子,政客夫人也不外如是。你呀,有的学呢。”

静漪想着陶因清说的虽然不太好听,提醒她提醒的却颇有道理。离开萱瑞堂她都还在琢磨这事情,回去便把那礼物放在了陶骧书房的桌上。秋薇看到笔盒,先是咦了一声,打开看时,便低低咕哝了一句,说这和小姐那支自来水笔简直一模一样嘛,好久没见小姐用那支笔了,从前小姐可是顶喜欢用的……秋薇把书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好,见静漪还站在窗前发呆。

“小姐,累了?”秋薇轻声问道。

静漪摇了摇头。看了眼秋薇,才说:“忽然想起以前的事来。”

她没有说什么事,秋薇却明白过来,倒发了一会儿的呆,道:“好好儿的小姐想以前做什么……小姐?难道出了什么事?”

“并没有出什么事。”静漪想着,的确不该有什么事的。

可她这也不是怎么了,分明是都已经忘记了的人和事,居然就会想起来……她坐下来,让秋薇去给她拿些茶点来,翻看着茶几上摞的厚厚的报纸。

秋薇惴惴不安,静漪翻着报纸,看着上面的消息,不理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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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秀芳与赵仕民医生的婚礼举行于七月初七。任秀芳的姑母郎太太虽觉得这个日子并不是很吉利,任赵二位却是受过新式教育的,并不在意这些。

程静漪早早地便道萝蕤堂侍奉陶因泽更衣,预备出门去。

“那个车子你到底什么时候学会?”静漪亲手给陶因泽戴着耳环,她想起来便问静漪,“老七不是说那个车子归你了?你学会了多好,今日就载着我去赴宴。”

“大热的天气,偏要开着敞篷车出门,大姐您是怕人家不知道咱们有这么辆车么?”陶因清笑道。

静漪微笑着看看戴上红珊瑚耳环,显得脸色极好看的老姑奶奶,笑道:“牧之最近忙的很,早出晚归的,那里还顾得上教我开车呢?我若想学着开,也只好找张伯去学的。天儿又热……姑奶奶您瞧着怎么样?”她从丫头手中拿了镜子给陶因泽照着。

陶因泽左右地看看,很满意,道:“那就等天儿凉快些再学的。我还等着你载我出去兜风呢。走吧。”

只有静漪陪着陶因泽去任家的婚礼,两人出门随从也简单。

任秀芳在此地虽说亲戚不多,因其名医的身份,多年来又因为经营慈善事业,朋友却是不少的。故此今日到任家来道贺的人也颇多。又因新郎新娘都是很洋派的,索性采取了完全西式的婚礼,今日就在任家正院里由乔瑟夫主持,宾客分而列之,各就其位。

静漪与陶因泽到了任家,时辰正好。她们先去同今日主家唯一的长者任秀芳的姑母郎太太道过贺,又去后面见过新娘子任秀芳。

任秀芳正被几位女傧相和女宾们簇拥着,在充当休息室的闺房中说话。她大大方方地见着客人,并不见一丝新娘子的扭捏。

陶因泽由静漪搀扶着在门外一看便已经很纳罕,悄声对静漪道:“任大夫好歹是新娘子,这般大方却也吓煞人。想你和骧哥儿成婚那晚,闹洞房的都说没见过那么大胆的新娘子,竟是什么都不怕的,没闹洞房之前可也瞧着像是极害羞的姑娘家,很好欺负的……”

她絮絮地说着,静漪听了未免想笑,便道:“姑奶奶您今儿可是跟我说了实话,我是瞧着便好欺负的是么?”

陶因泽啧啧两声,也没来得及说话,就有认识静漪的人见了急忙往里面去,高声:“陶太太来了!”

这一声不但让屋子里的人都静下来,新娘子立刻迎出来,一看果然是陶家老姑太太和七少奶奶,她就忙上前来笑道:“快请老姑太太里面坐。”

陶因泽笑眯眯地恭喜任秀芳,示意静漪给了红包。静漪早就预备好的,从手袋里拿了几个红包出来,塞到任秀芳手中,恭喜过她,说了这都是谁的。任秀芳自知却之不恭,道过谢请她们快坐下。静漪在陶因泽身后坐了,看看屋子里的客人们,大半都是认得的,又彼此寒暄一番。她见任秀芳一身式样简单的白色婚纱,头顶的拖纱垂下来仅至背部,却也简单的好看,不禁称赞。

任秀芳微笑道:“是仕民好朋友的未婚妻,听说我们要结婚,特地带来给我的……我原想着,一身洋装就嫁了。不料到了还是隆重了一回。”

一旁的女傧相之一轻声笑道:“一生只一次,再不隆重,一身好嫁衣总是要的。”

一众人都笑着附和。

正说着话,外头又有人笑着进来,说:“我可来晚了……恭喜密斯任,不,从今日起,得叫密西斯赵了!恭喜密西斯赵!”

此人声音清脆而甜蜜,静漪听着耳熟,果然一抬眼看着,这位身着水红色洋装的女子,正是这几日常常见面的费法娴小姐。她见陶因泽扫了费法娴一眼便眉头微皱,显然是对费小姐那洋装的曝露有些看不惯,低声在她耳边说:“这是费主席的独生女,新近从加拿大国留学回来的费法娴。”

陶因泽亦低声道:“原来如此。我就说敝国原装的女子,再大胆也少有抛出半乳来供人参观的。”

陶因泽口中说着,面上却声色不动,泰然自若。将这话听的清清楚楚的静漪反倒要忍不住,偏偏费法娴与任秀芳见过之后,满屋子也只有程静漪入得了她的眼,马上过来同她寒暄。静漪看着费法娴果然露着大片雪胸,一挂钻石项链,坠子垂下去,探进***……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便是陶因泽说的话,一边给她们介绍,一边就笑了。

费法娴人很大方,听说这位是陶家的老姑太太,也客气的很。陶因泽只作耳聋眼瞎状,只管让静漪去应酬这位费小姐,自己拿了望远镜,看看这里、看看那里。静漪晓得她的性子,好在费法娴很乐意与她攀谈,应对起来并不费什么事。问起来,也才知道费法娴之所以会来,是因为未婚夫与新郎曾经是同学……她没料到这位费小姐的未婚夫竟也是圣约翰医科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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