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情绪更加激动起来,他强忍着微微抽泣起来:“在这样的荒山里,虽然怀了身孕,但我们俩父母都过世的早,家里无亲无故,村子也几乎败落,我去了城里,家里生活劈柴做饭,大大小小的杂事,自然是只能由你娘一个人做。那时候山里还没通自来水,打水要到附近的河里,所以几天里少说也不得不要出一两次门,所幸河离家里不远,我回到家时起初以为她娘俩出了门,但等了半宿也不见回来。那时候山里的雾还没全散,我担心出了什么事儿就出去找,可四处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也不见人影,到附近村里问,也都说没见着。母女两个就这么没了踪迹,在这深山老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失踪了足足一月还多的光景。”
“抱歉。”他抹了抹眼睛转过头停下深吸了口气,“然后呢?”黄符却急着追问:“她们回来了吗?”“回来了,可不是她……不,应该、或许说,是她,那人的模样,是个我从未见过的女人,她脸色惨白,浑身脏乱,面容也有些呆滞,样子显得有些僵硬疯癫,很是怪异。那女人是个孕妇,马上就要生了,她不顾阻拦径自冲到屋里,进屋后嘴里还不停叫着你母亲和姐姐的名字……”
“那女人冲进屋里的时候就已破了羊水,当时的情形,就算再觉得诡异,有再多的疑问,也容不得我多问了。当时村子里还有稀稀落落几户人家,其中就有一家是做产婆的,我急急忙忙的将那老婆子找来了,产婆请到屋里时已近午夜。女人生孩子如同过趟鬼门关,曾经我妻子生产时我也是陪着过来的。可那女人却是格外平静,脸色也显得很是木然,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痛苦。孩子是顺产的,是个男孩,一切都安好。”
男人停顿着抬起头来看黄符,他之前一副沉浸在痛苦的神情里此刻突然泛起了一分笑容,欣喜、慈祥,似乎新生的喜悦,一切就在眼前:“送走了产婆,我想着那女人必是要休息一阵便也没出声,却没想到她已从屋里走了出来,她一出门嘴里就不断念叨着不能再留,她依旧不断说着你母亲和姐姐的名字,接着就冲出了屋子,一个方才生产的妇人,力道速度却是让我拦都拦不住,我更是万万没想到。我追出去在林子里找了很久,可都没找到那女人,就这么留下了那个孩子。”
“虽然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我到现在也不清楚,可不管是不是她,我都愿意将那孩子当成你母亲失踪前她腹中那个尚未出生的孩子。”男人一脸郑重,黄符低头听着,他从嗓子里轻而慢的憋出句话:“那个孩子,是我吧?”“是啊。”男人点头,又有些欲言又止起来:“你的母亲还有姐姐,警我也报了,我自己也不断地找了,可日子还是一天天过去,我到底认了,这一世恐怕再也不会再见了。我曾经给你起的名,是一个单字继,希望你能继任后业。在那之后日子过得虽然不景气,但不过小灾小难多了些,也算是常态。转眼到了你满月的时候,先前一连遭了那么多事,我也替你的母亲姐姐办了丧,一连几桩白事,我想着总算能办件喜事冲冲晦气,却就是在那一日出了事。”
“我也说了,不论家里还是村里,认识的人都不多,不过这倒也能算件好事,毕竟家里实在不怎么富裕。请了村里的熟人,拼拼凑凑也就一桌子罢了,其间主要是想谢谢那位替你接生的老婆子。那夜吃的都是些平日里的小菜,酒也不过两三杯,可被邀请的客人回去后,就都连日不顺,几个喜欢孩子抱了你的女人更是破财染病,最可怜的是那老婆子,当时已是七八十岁的年纪,染了病就此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走了。就此,村里人就都开始传的沸沸扬扬……”“天煞孤星。”黄符咬了咬牙,嘴角微微勾起一道,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男人不出声看着黄符不住的搓着手,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过了一会儿又幽幽说了起来:“虽然不信这个邪,可事情越闹越大,我实在忍不住,孩子虽然小的还不懂事,可也不能无缘无故受这样的气。附近大大小小的寺庙我都去过了,临近村里稍有名气的术人蛊婆也都找遍了,可不是含糊其辞不愿帮忙,就是随随便便给了些护符,有的甚至连自个儿最后也倒了霉,遭了秧。”我看着男人自责的叹息满心不是滋味,可怜天下父母心,也可怜黄符这倒霉孩子,阴子入阳,天煞孤星这种命数,岂是随随便便的人就能改的?一般像我和黄符这种稍稍有些小本事的术人,就算算出来了,可自个儿压根无力而为,难免不是避之不及;而至于那些平日里就是靠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忽悠些装神弄鬼的小玩意小花招,全不顶用是自然,八成还会引祸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