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韭上朝露亦何微?露韭明朝复春晖,人死一去何时归?
聚魂敛魄无愚慧。奈何鬼伯争相催? 思亲不得徒伤悲。"
一阵苍老的声音,透着丝丝哀凉,飘荡在崎岖的山路间。一队麻衣孝服的送丧队伍缓缓行进在山路上。招魂幡随风高高飘起,哭丧棒牢牢握在手中。
“梅老英雄走好!”
“梅老英雄一路平安!”
随着几声汉子的沙哑嗓音,新裁的纸钱被高高抛起,随着凄厉的北风撒落一地。
龙吟风抱着一方黑漆的金丝楠木木盒,默默的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了空和尚头上也系着一条白色丝巾,陪在左右。身后紧紧跟随着贯头村的普通民众,一个个眉头紧锁,神色凄然。
队伍行至小山坡上的一块空地,缓缓停了下来。只见前方立了一座小小的亭子,上方悬着一块木匾,上书《梅公亭》三个大字。亭内立着一块九尺余高的石碑,上面密密麻麻的刻着碑文。亭子虽小,却修得颇为精致。木柱上的油漆似还未干,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众人站定,只见一白须老者,从袖中抽出一张文稿。高声念道:“呜呼哀哉!崇祯元年,岁当戊辰。~~~~~~梅老英雄,讳名墨生。抗倭驱寇,身殁功成。~~~舍生取义,杀身成仁。救民水火,恩同海深~~·~抚念摧切,震悼心颜~ 魂而有知,徒挹清芬! "
" 一叩首,拜!”
“再叩首,拜!”
“三叩首,再拜!”
只见亭内亭外黑压压跪倒了一片,有人止不住低声抽泣。龙吟风本来强忍得住,一见有人哭,眼泪再也不听使唤,不住往外涌。
“请梅老英雄入棺,长明灯点起!”
龙吟风起身,上前一步,正欲将黑漆楠木匣子移入棺内。忽闻身后一阵吵嚷,几声汉子的粗豪叫骂声远远传来。龙吟风忙将楠木匣子放好,轻轻将棺盖掩上,回身怒喝道:“哪个吃了豹子胆,敢在此处吵闹?”
话音刚落,那七,八条汉子已骂咧咧地冲上前来。只听为首的瘦汉大声叫道:“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打死这黑贼汉!若有官司,郑某一人担着!”
白胡子老者见这一帮人来势汹汹,忙上前劝道:“且慢,且慢!郑老爷,这其中定是有甚么误会!”
“误会?”为首的汉子哼哼两声冷笑,一把将白须老者推开,厉声道:“还不动手?”
那七,八条壮汉得了号令。“呛!呛!”数声,便将腰中所悬的刀剑拔了出来。众乡民一见动了家伙,骇得纷纷四散走避。龙吟风本听着那瘦汉的声音觉得耳熟,及至近前,细细一看,原来竟是自己认识之人。心中微微一晒:“怎么竟是他?” 当下心中已有计较,也不急着出手了。
眼见刀剑劈来,了空和尚在一旁早已沉不住气。一声虎吼,身形已扑上前去。一把拧住持刀汉子的右腕,扑面一拳打在那汉子的鼻梁上。侧身一踢,将另一名持剑的汉子踢得飞了起来,一个倒栽葱,落在亭外。
这一手一露,便将那帮汉子给震住了,纷纷往后退了两步。了空和尚虎目圆睁,将这帮汉子扫了一遍,厉声道:“哪里来的贼鸟汉,灌饱了黄汤没处撒野么?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懂不懂甚么叫做”人死为大“?
为首的瘦汉躲在人群后,怒骂道:“秃驴,干你鸟事!冤有头,债有主,咱们只找你身边的那黑厮。识相的快点闪开!”
“黑厮?” 了空一愣,回过头将龙吟风望了一眼,不禁哑然一笑,道:“他的事,就是俺的事!这梁子洒家还架定了。有本事,只管放马过来!”
“郑大哥,小弟~~” 龙吟风上前一步,正欲解释清楚。哪知那瘦汉一见龙吟风出头,便冲动起来。提着一把短刀,一个箭步冲上前,照着龙吟风心窝捅去。只是这瘦汉的武艺实在是稀松平常。龙吟风身子微微一侧,便闪了过去。手腕轻轻一叼,便将那把短刀叼入手中。
那瘦汉眼都红了,脑门一低,一个“千斤顶”便撞了过去。手脚并用,胡乱踢打,便似拼命一般。龙吟风忙闪过一旁,高声叫道:“郑大哥,郑大哥,听我一言。”
“呸!谁是你大哥!你这黑贼,趁老子不在家,就去勾引我娘子。我恨不得吃你的肉,扒你的皮!” 那瘦汉手脚不停,口里兀自怒骂道。
“胡说八道!”了空将眼一瞪,怒道:“拿贼拿赃,捉奸捉双!你又木有真凭实据,凭甚么诬陷好人?”
“真凭实据?” 瘦汉回过头,哆嗦着手,从怀中掏出一件布包,一把掼在地上。又拿脚反复踩了两下,怒声道:“大家看,这就是证据!这就是那不要脸的婆娘,给野汉子缝的长袍。“
众人眼光齐刷刷看去,只见布包已被摔得散开,露出一条淡青色的锦袍,质料上乘,做工精细,不由心中信了三分。唯独了空微微一笑,道:“好笑,好笑。这也算真凭实据?岂知这袍子不是为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