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弦之所以对生父这般记恨,除了他孝期荒唐让自个莫名成了个“表姑娘”之外,更多的却是在郕王病逝之后,同为父女,吴阗能花大把银子将琴姐儿接回家,却只给她留下了十两银子的行径实在是寒了她的心。
可此刻想来,父亲自小就活在老太太余威之下,眼看着一般出身的庶出兄弟们都被远远的打发出了京剧,成人之后又在吴母的安排娶了李氏,在府里素来就说不上什么话,那时的威武侯府又是越发艰难,便连接琴姐回来的银子都是李氏费了不少力气凑出来的,父亲那时只给她留了十两银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拿不出更多了吧?
“你在外头长大,疏于教导,这都是我…府里的疏忽,我这时虽想补偿一二,却已迟了。”吴阗面色怅然,苏弦再听着父亲的话心里忽的就软了下来,抬头正想说什么,便听吴阗又沉吟着,郑重道:“你此去王府,旁的便罢了,我只愿你能固守本心,莫做那贪图富贵之人。”
苏弦闻言一顿,继而猛的抬头看向吴阗,一时间几乎不愿相信自个的耳朵。
贪图富贵!?隔的太久,苏弦不记得上辈子的吴阗是不是也说过一般的话,便是说了那时的懵懂的苏弦也不会听得懂,不过,也幸好听不懂!
莫名其妙的被接回府,被崔嬷嬷调/教,被不容拒绝的领去郕王府,失了清白,一辈子都成了低人一等的侍妾——
这一切,在自个的亲身父亲眼里,原来都是她咎由自取,贪图富贵?
苏弦低着头,紧紧咬着牙关,她唯恐自个会一抬头,便会忍不住对着眼前之人开口质问甚至破口大骂,激愤之下,拳头也攥的死死的,荷包上精致的珠纹刺绣都咯得她手心生疼。
这倒放佛是提醒,苏弦忽的松了手,本就只是两张交子,荷包落叶一般轻飘飘的落到了地砖上,甚至惊不起丁点动静。
苏弦嘲笑的撇了撇嘴角,抬头看向了眼前的父亲吴阗,缓缓道:“是,大人若没有旁的教诲,苏弦便就此别过了!”
苏弦此刻的面色着实说不上好看,吴阗看着地上的荷包也觉不对,开口正欲说些什么,决心已定的苏弦却是不再理会他,垂着眸子,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去。
“姑娘,姑娘!”眼看着就要出了渔樵斋的大门,虽不知是怎么回事,白鹭也不得不伸手紧紧拉住了她,外头人来人往,这么快步疾奔的样子可不好让旁人瞧着。
苏弦身形一滞,停了下来。
“老爷在府里过的不痛快,一味读书,性子又有些迂气,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白鹭挨着苏弦,声音压的极低:“不过是个拐着弯的长辈,在府里又是个做不得主的,实在是碍不着姑娘什么。”
这时的白鹭还没从吴琴那知道苏弦的身世,这一番话也说得是推心置腹,分外诚恳,苏弦回过了神,看着白鹭面上的担忧便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佛祖垂怜,让她有幸重活一回,可不是为了拘泥于这等旧事的,吴老爷不是说她贪图富贵吗?左右也舒服不了几年,她便是真的贪图了又如何?若能受上几年宠,或者真的怀了子嗣,她也算有靠,以郕王妃的贤惠,说不得还真能让她带了孩子活过这一辈子,府里既已让她成了个孤苦无依、寄人篱下的表姑娘,那她便索性真当自个是父母具亡罢了。
只是可惜了那二百两银子,她到在郕王府后打点下人,未雨绸缪往皇觉庵里寻人安置,那可都是得要真金白银的!苏弦想着又摇了摇头,罢了,不拿也好,还省的她日后亏心,离郕王病死还有许多年呢,银子这东西,总能想着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