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瞧了他一眼,想说什么,但是终究没说,转身出去了。独孤平盯着她的背影,脑子里回荡着老丈人的声音:独孤平一直都以为萧灵儿真的背负偷汉,以为那不是他的儿子,但是,萧灵儿有没有背负偷汉,你心里很清楚,那孩子是不是独孤平的儿子,你心里更
清楚……
他的心在颤抖,有些事情,一旦被岁月尘封了,掩盖伤口,他便以为自己没事了,可一旦被掀开,他还清晰看到鲜血淋漓。
那年,他十岁,便立誓要娶萧灵儿为妻。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所有人都以为,萧灵儿是他后娶进府中的,但是,唯独他知道,她就是那年,她立誓要娶的女子。
两小无猜的岁月,在萧家家道中落离开京城之后,结束了,他没有想过此生还会遇到她,真的没有想过。
有她在身边的那段日子,是他此生最幸福的日子。
即便在他亲眼与下人偷情,他也舍不得赶她走,他冷落她,以为她会知错,但是,想不到她竟为那男人殉情了。
留下一个孽种,她与那男人所生的孽种。
她死后,他有两年的日子是空白的,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他曾经跟自己的好友说过,他在十岁那年,爱上了一个女孩,他以为,他会爱她一辈子,但是没有想到,厮守过后,他对她,只剩下了恨。她的背叛,对他而言,是痛入心扉的伤害,所以,他在她为那男人殉情那一刻起,心便已经没了。在沉寂两年之后,他开始疯狂地发展自己的生意,他要用另一种成功,证明给她看,他的人生,从不因为
她带给他的耻辱而停滞不前。
他差一点以为自己成功了,差一点……
深夜,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独孤青的屋子里。
一身浓烈的酒味,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院子里,没有敲门,没有说话。
屋子里一片漆黑,院子里也没有挂着灯笼,这个中秋,仿佛与这院子没有任何的关系。
里面躺着的,是他的父亲,为了让自己飞黄腾达,他可以把自己的父亲和女儿送到山上去生葬。
疾风不知道从何方卷席着寒意而来,他浑然不觉得冷,这么多年了,头一遭,让自己这样放纵地去想她。
他知道,萧灵儿这个名字和她的一切,都该尘封在时光里,不该被掀开,他无法忍受那种痛,无法忍受那种很,他从不敢轻易想起,从不敢轻易提起,就这样,忍受着漫长岁月带给他的孤寂和冷漠。
他也习惯,对任何人冷漠。
不能想了,一想便是透彻骨髓的痛。
他转身,大步而去。
就在他走后,屋子里忽然便亮了灯,一个老人步履蹒跚地走出来,倚在门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便是长久的伫立。
相比起这个家的风雨暗涌,阿蓁在宫里可谓是得了片刻的安宁。
她被安置在冷苏殿,平南王妃阿荪也在这里。
阿蓁为她把脉之后,便道:“以后不要随便激动,不为你自己,也要为孩子着想。”
虽然动了胎气,但是因着之前保胎保得好,也不伤底子。
阿荪看到阿蓁回来,心中已经定了大半,“他没事了吧?”
“有御医在那边看着,没事了。”阿蓁眸色不变地道。
“委屈你了!”阿荪微微叹息。
阿蓁笑笑,“说什么委屈?人生就是这样,有委屈,有欢喜,总不能欢喜的时候就觉得人生好,委屈的时候便自暴自弃。”
阿荪愧疚地道:“到底,你是因为我才被卷入这场风波之中的,若当日你没在山中为我解半日魂的毒,那么,你现在还是安安静静地生活。”
阿蓁安慰道:“不要说这样的话,若无相欠,怎能相见?人生就是这样,我们永远不知道下一步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命运,唯有坦然,泰然,才能够心安心静。”
“你说得对!”阿荪默默点头,“或许,一切都是注定的,既来之则安之,经过这一次,以后肯定多事了,但是既然都在这暴风眼里了,就怕不了这么多。”
“早点休息!”阿蓁轻声道。
“嗯!”阿荪望着她,“你也早点休息!”
阿蓁拍拍她的手,“你不要太过担心那边,他们的伤势是无碍了,而且,皇太后调动了人过去,那边如今插针难入,即便有人想心怀不轨,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阿荪点点头,神色却越发的凝重起来。宫中有禁卫军,但是,皇太后却亲自调动了她身边的亲兵过去,证明,她已经看穿了是皇上动的手脚,一旦她派了兵马出去,意味着,她和皇上之间,不会再有之前平静安宁的气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