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干里面竟然还有一棵树！四五人合抱那么粗，绿色的枝桠在头上展开，连接到古树的枝桠中。底下是突起的巨大根须，和古树的根一起深深扎进泥土里。沿着古树内部盘旋着一副精美的阶梯，供人上下。

女王颤抖的身影出现在阶梯的顶层。这时的她哪里还有半分女王的高贵典雅！她跌跌撞撞地往下冲，衣裙乱了，长发散了，一只脚上的鞋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都没有理会。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跑下了阶梯，一下子扑到中央的树干上。

这棵大树的枝叶微微晃动，在女王这侧的树皮竟然渐渐消失不见，露出里面一个人影！

这似乎是一位精灵，因为还能看到他俊美的脸孔和尖尖的耳朵。但是，他脸颊周围伸出无数细小的根须向着树干里生长，应该是他身体的地方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只有密密麻麻缠绕盘生的树枝！

他似乎保持着伸展双臂准备拥抱什么的姿势，但是从两肩伸出的已经不是手臂，而是手臂粗细的树枝，末端分成无数细小的枝条融入树干中。

他整个人似乎都与这棵树长到了一起！

他闭着眼，俊美的脸庞竟然和艾兰七八分相像。

“岚！岚！岚……”精灵女王像个小姑娘一样嚎啕大哭，双手紧紧抱着树干，也是抱着爱人的身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艾兰，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儿子，他好累……我也好累……岚，我的爱人，你告诉我，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她得不到爱人的回应。只有大树的树枝开始晃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安慰，又像是痛哭……

当天夜里，幽谷的精灵们都被精灵古树的奇怪响声惊醒。古树巨大的、遮天蔽日的树冠整个都在轻轻晃动，发出呜呜的哀鸣。

精灵们都不明所以地抬起头，仰望高高的、一直庇护着他们的古树，它是他们的信仰和图腾。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默默地祈祷。

只有一个人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

潘在艾兰冲进女王宫殿的时候就屏退了卫兵。他默默地守在外面，直到听见女王跑开的声音。

他慢慢走到倒地的艾兰身边，低头看着他陷入沉睡的脸。

这张脸孔年轻俊美，是潘见过的最美丽的脸。他应该充满朝气，应该拥有所有阳光和欢笑，应该享受所有人的拥戴和爱慕，应该放肆地大笑任性地哭泣，而不是一个人躲在黑暗里，远远望着所有期望而得不到的快乐。

无望地活着和灿烂的死去，也许怎样都有遗憾。

潘弯腰轻轻抱起艾兰，带他回到自己的小屋，一个远离女王宫殿的一座小小的树屋。

他单膝跪地，把艾兰放在柔软的床上，抬起一只手轻柔地拢了拢他耳边散落的碎发。然后收回手，握拳在胸。这不是精灵族的礼节，这是骑士效忠的宣誓。

“殿下，您永远不会是一个人。您将永远拥有我的忠诚，和生命。”

如果保护那个牧师是您的希望，那么我会替您守在那里，直到您不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