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小小的一缕幽魄,如今过了千年,变得厉害了不说,还在一点一点地吞噬下面的邪念。再继续这样下去,有朝一日一旦它把所有的邪念都吞噬干净,强大非凡,那诛仙台便再也困不住它了。
若是到时它出来为祸苍生亦或是报复寻仇,后果不堪设想。
因而天帝想肃清诛仙台下面的邪念。
这已是三百五十年以后发生的事情,彼时东极神女已经苏醒,似乎也陷入了一段不可自拔的情当中,时不时要来九重天窜一窜门。
要肃清诛仙台,无意当中就被凤以寻给听了去。同时为了永远断去太子殿下的念想,天后娘娘还特意托她去东极以东的琉璃境药师祖那里去求一枚足以让他忘却三世之情的忘情丹。
送忘情丹来别栖宫那日,太子殿下便于竹林里煮茶,招待了凤以寻。谁承想,太子殿下亲眼看着满庭的灵竹开花了。
这一开花,便要亡了。
在太子殿下的印象中,灵竹万年常青,是不会开花而亡的。
凤以寻见状有些震惊,只当是这些乃普通的竹子,只没想到在仙界也能存活,如今开花了预示着什么呢?她心中一沉,嘴上却淡定地安抚太子殿下,若是喜欢竹子,改日去南极寻灵竹回来,重新栽过。
她偷偷把忘情丹融入了茶水中,递给太子殿下喝。
不知怎的,脑海中蓦然就浮现出了当初凤以寻去人界时见过的那位青衣女子。她有些能够体会,那女子的心境。因为凤以寻也爱上了一个似乎不可能的人。
想来,那女子的残魄,能在诛仙台下坚持那么久不灭,该有多么深的执念。
太子殿下将那杯茶送到了唇边,凤以寻抬眸看着他,眸色有些不忍。她看见太子殿下身后的青竹,白色小花在竹枝间缓缓绽开,心生痛怵,下定决心一般霎时就拂手扫去,将太子殿下手中的茶扫落在一边。
凤以寻道:“别喝了,里面掺了忘情丹。”
太子殿下愣了一愣,淡然一笑:“那又如何,即便是喝了,你们也休想我忘记她。”
顿了许久,凤以寻又道:“我到现在也不知道烬哥哥你是对是错,一切都是天命。但现在,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来证明你自己是对是错。”太子殿下安静地看着她,她继续道,“这些竹开花,不是没有因果的。天帝不日将肃清诛仙台,届时里面的所有都会烟消云散,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包括你的小离儿。”
太子殿下一听,脸色一变便惊站起来,凤以寻及时拉住了他,道:“这个时候诛仙台重兵把守,你去做不了什么的。”
傍晚,太子殿下难得再去了一次锦云宫。彼时天帝将将办完公回来,天后娘娘正在园中照看二殿下边吩咐神厨传膳。
一家人和和乐乐,孩童天真烂漫,父亲母亲满目慈爱,仿佛就只有太子殿下一个人被隔绝在外。他在门口站了许久,天帝连眼都没有抬一下便道:“还想站一晚上么?既然来了,便一起用膳吧。”
天后娘娘回身一看,这才发现他,愣了愣,眼中明显有欣喜的神采,道:“云烬,你怎么来了也不吭一声。快过来用晚膳。”
太子殿下走了进去,缓缓撩衣而坐,二殿下很是喜欢自己这位兄长,一个劲儿地往兄长身上爬,非得要兄长抱着自己才肯好好吃饭。
二殿下拿筷子戳着碗中的白米饭,软软糯糯地问:“烬哥哥怎么不跟我们一起住在这里?”
天后娘娘顿了顿,道:“你烬哥哥长大了自然要去外面住,等将来你长大了你也得一样去外面住。”
太子殿下淡淡地笑着,整个人相较以往真的平和了不少,那眉宇之间哪还有当初的意气风发,反而有一股隐隐的死寂。他执筷给小殿下夹了些菜,道:“快吃吧。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一家人这样吃一顿饭了。”
天后娘娘一愣,回过神来的时候眼眶都有些红,她生怕太子殿下夹不到远一点儿的菜肴,不停地往他碗里夹,都是以往太子殿下喜爱吃的,道:“你也别光顾着你弟弟,你也应多吃。以后,别老是闷在别栖宫里,多过来走动走动,一家人吗,应该经常这样一桌子吃饭的。”
太子殿下“嗯”了一声。天后娘娘给他夹什么他便吃什么。
日车从天边滑过,昴日星君收工回去闷头大睡,就轮到卯夜星君当值。九天银河,如一条纯白色的绸带,波光粼粼,一入了夜便成为一道美丽的夜景。天幕上闪烁着稀稀疏疏的星子。偶尔有的星子气数运势弱了便落进了银河里,成为里面晶莹剔透的星石。
难得一家人,饭后还要有点儿夜宵,天后娘娘催着天帝拿出他多年的手艺——烤鱼。
二殿下灵活如泥鳅,闻言便率先冲进了池塘里,欢脱得很,且莫看他年纪小,身手动作却快得很,不需用渔网一类的器具,他一会儿小手逮一尾鱼儿便丢了上来。池塘里满池的莲花都被惊扰。
最后二殿下上岸时,手中还拎着一只大螃蟹,颇有些雄赳赳气昂昂的意味。
时辰有些晚了,太子殿下吃了几口烤鱼,现在的味道跟从前他还小的时候吃到的烤鱼味道有什么不同他记不得了,只回去的时候,忽然间转身,看见天帝完全没有白日里天帝该有的威严,正悠闲地收拾地上的鱼骨头,他道:“谢谢母后,父尊。”
那一句谢,蕴含了多少情谊,他自己也不知道。
出了锦云宫,太子殿下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忽见不远处有片婆罗林,他转身便拐了进去。穿过婆罗林,抄了近道,径直去了诛仙台禁地。
禁地依旧有仙兵把守,但看起来人数虽有所增加精神却不如白天里的好。他刚想走过去,哪想这时却有人先他一步去到了那边。
凤以寻正扶着一个全身白得跟豆腐似的水嫩少年摇摇晃晃地走过去,那水嫩少年似乎喝醉了,一路上都在大声地嚷嚷,抱怨他满腹的委屈,手里还不依不饶地拎着一罐儿酒,凤以寻怎么劝都劝不动。
最后被守门的仙兵给拦下。仙兵见凤以寻眉间额印,知其身份,不敢不敬,只恭声让她和那个白衣少年离这里远些。
白衣少年嘟嘴一个不满,斜乜着若干仙兵,道:“你们知道我从哪里来吗?我告诉你们,我是,嗝,我是不会再回去司命宫那个烂地方的!呜……青离你这个混账……”
仙兵面面相觑,显然摸不着头脑。
凤以寻笑眯眯地,拍拍白衣少年的背,道:“他情伤,喝醉了,各位大哥还请多多见谅啊。”
仙兵连连作揖:“小仙不敢。”
这时有位八卦的仙兵,随口问了一句:“司命宫的仙子本就少之又少,他是看上谁了?”
凤以寻神秘一笑:“唔,你们没听他念叨么,青离。”
“青离……”又一仙兵惊诧,“是不是司命宫司命星君的得意门生,那掌文仙君青离?!他不是个男的吗?!”
“嘘——”凤以寻示意莫刺激白衣少年了。
怎想白衣少年听了,大骂一句:“青离怎么了,惹你们啦?你全家才是男的!”
这位白衣少年不才,正正是脑子与他衣裳一样白的、打东极以东琉璃界过来的白襄,是药师祖善逝座下的近身仙侍。却因为阴差阳错,喜爱上了九重天司命宫里的掌文仙君青离。
看这样子,两人应是闹了什么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