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收进法器里的那些邪念,即刻胡乱地横冲直撞了起来,仿佛得到了向玉的某种指示。
向玉道:“时过千年,烬师父的天劫已过,我也能够重见天日。没有什么理由能够再让我心甘情愿地被困哪怕是一天。我不想复仇,也不想向你们神仙招惹事端,但若是你们苦苦相逼,我也不会退缩半分。”
说着,天王手中法器,居然随着邪念的叫嚣而变了形,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邪念冲破。
天王及时施法稳住法器。向玉缓缓又道:“诛仙台已毁,它们若是冲破牢笼出来了,就再没有地方可以关住它们。届时邪气四散,天地遭劫,你们难辞其咎。”
天王合力镇压法器,怒道:“好你个妖孽!”
向玉无谓地笑了一笑:“我就是妖孽,那又如何。”
抱着她的太子殿下,始终如一地宠溺地看着她。他太了解自己的小离儿了,即便背负这满身煞气,依旧保持着最初的一颗单纯而善良的心。
他知道,向玉只是嘴上这么说,不会真的那样做。
这是他们唯一能和天庭对峙的筹码。
不知不觉天边泛起了微弱白。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整个九重天。
天帝与天后循迹赶来时,太子殿下、向玉正跟数位执法天王对峙着。天帝难抑怒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移而来,单手劈开了太子殿下和向玉,将两人分开。随即半转身便是一耳光,把太子殿下打落在了地上。
这是天帝头一遭这般动手打他,但太子殿下很平静地应受了。因为他觉得,这是他该得的,他让天帝颜面无光威严扫地。
向玉眸光闪了闪,同落地便跪了下去。想来有天帝在此,几位心急的天王也不至于这个时候造次。
天帝冰冷地睥睨着她,一字一句地问:“尔所求,以天下苍生作要挟,用心之恶,与那些恶灵又有何区别?”
向玉虽是跪着,但说话的语气不卑不亢:“若非如此,怎能使天帝现身。”她虔诚地在天地脚边磕一响头,“求天帝成全,只要能够跟着烬师父,我愿意化去一身千年煞气,不危害任何一个人,不怀丝毫野心,不做一件坏事,并且潜心修行,从头开始。”
天帝问:“若太子不是太子,你也还愿意跟着他?”
向玉应道:“愿意的。”
天帝下令天王收了法器,此刻法器内的邪念已平静了下去。他道:“把这二人押往仙牢,听候发落。”
太子殿下跟向玉双双被押,行至天后娘娘面前时,向玉挣了挣,而后朝着天后娘娘又是一跪,道:“向玉知恩图报,多谢娘娘千年前的一片善心。来日若有机会,向玉定当报还。”
随后两人被上了枷锁,押解到了仙牢里。
这仙牢,向玉进来二次了,一切恍若隔日。但是不同于上次,尽管中间的八卦阵仙芒薰得她阵阵难受,但她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因为,身边有人陪着她。
向玉蜷缩在角落里,依偎在太子殿下怀中。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脸色有些差,但还是很开心地笑着,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她在诛仙台下的千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起初,落下去的时候生不如死,她也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那时她听见了上面太子殿下在受天刑,放心不下,一心有股执念想要为他挡住天刑。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总之是做到了。
待落进了深渊之后,下面很黑很冷,她遭到了很多恶灵的欺负。几乎有五百年的时候,她都是被恶灵邪念欺负着,它们想吞噬她,怎奈却一直吞不掉。后来向玉奋起反击,竟能把它们给逐渐吞噬了。
这让下面的邪念开始忌惮向玉。直至后来,完全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说起这些的时候,向玉还有些自豪,明明笑眼弯弯,眼角却闪烁着泪花,鼻尖抵着太子殿下的鼻尖,问:“烬师父,你说我厉害不厉害?”
殊不知太子殿下每多听一句,就多一分心疼。他狠狠得吻过小离儿的发,点头,“厉害,小离儿很厉害……”
向玉蹭起来,冰凉的手指轻抚太子殿下的凤眸眼角,眼圈儿红红的,指端描着他的眉,滑过他的鼻梁,摩挲着他的唇,缓缓闭着眼角感受、回味,笑着道:“烬师父,我可真想你呀……”
话一说完,太子殿下扶着向玉的后脑,深深地俯下头去。一双人火热非凡缠绵悱恻,仙气朦朦胧胧,他们抵死紧紧拥吻。
第二日,两人被带上了刑台。一人赏了一顿鞭子。
还好这鞭子只是普通的鞭子,不似上次太子殿下受的那种鞭刑中的极刑冰鞭。鞭笞的时候痛一痛也就过了,伤口愈合得也快。权当是二人破坏诛仙台所受的惩罚。
随即天王宣判:诛仙台下的罪魂向玉,本为凡胎,因缘造化荣登仙界,诛仙台锁其千年毁其身而不毁其魂乃是天定之果。如今重回仙界,念其本性为善,免去收入法器遭焚噬之苦。但功过相提并论,向玉触犯天条,即日起化去千年修为,重新修行,能否修成正果全凭其根骨资质。仙界太子云烬,为情所困屡犯天条,执迷不悔,废仙界太子之位,贬为散仙,圈禁南山五百年不得出。
太子殿下欣慰地笑了,带着释然,与向玉一起,跪头谢恩。向玉心中酸涩难当,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落,约莫是觉得太子殿下为她放弃了这么多,让她也为他心疼。
今日起,太子殿下不再是太子殿下,他只是即将被圈禁南山的一位散仙,云烬。
天帝今日没来,天后娘娘却来了。临去南山前,天后娘娘为这二人送行,终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云烬是她儿子,今日一别,凭着云烬那点儿仙阶,岂能轻易再踏足九重天。
天后娘娘垂泪道:“这便是你们的果了。”
云烬抬手为天后拭泪,笑得云淡风轻超然出尘,道:“母后莫哭,这个结果,是孩儿心甘情愿的。只不过,往后孩儿不能孝顺母后,是孩儿不孝。以后,孩儿再修成上仙便是了,还能去九重天看你。”
天后娘娘握住他的手,泣不成声:“你父尊不来,是因为亲手把你送走,他也很难过……”
云烬点头,道:“多谢母后的体谅,还有父尊的成全。孩儿都知道。”
天后娘娘看着与云烬双手交握的向玉,她对这个女子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想喜欢吧可是她又害得云烬一无所有,讨厌吧可她倔强的性子又跟年轻时候的天后像极了,最终只得轻叹一声:“罢了。”随后亲手为向玉锁了满身煞气和修为。
向玉懵懂,隐约间只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在被清洗,后面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好像已经很久很久都没睡过这样好的觉了。
醒来以后的向玉,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竹屋里的竹榻上,她纯白得如初生的婴孩,对周遭的一切都觉得很陌生。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黑衣挺拔的青年站在门口,看见她微微一笑,身后是一片幽幽的竹林,满目的青绿色成为他最好的映衬,空气中飘散着清新的味道,一室生辉。
青年坐在向玉床前,递给她一碗糖水。她嗅了嗅,闻着味道尚好,便捧过来咕噜噜一口喝干,满足地叹一声,重新审视着眼前的青年,心中觉得有些欢喜但不知道欢喜的由头在哪里,问:“你是谁啊?”
青年摸摸她的头,笑得一脸温和无害:“我是你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