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凌默然。突然深深一躬:“安凌受教。”
“哈哈,别这么拘谨嘛,”怪老捋着胡子,“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啊?你这家伙无事不登三宝殿,等闲时日才不会来主殿找我呢。”
“师父,昨夜岭水叶族派来杀手请叶雨回去,我和桓尽数杀了。”
“啊,这个啊,我知道。昨天晚饭之后正巧溜达到后山……”怪老打着哈哈,端起茶壶为两只茶杯蓄水,却不敢看安凌的眼睛。
安凌心中流过一股暖意。怪老分明是早知有变,放不下心,到后山守着去,却又怕自己怀疑他监视,故意轻描淡写的说成“溜达”。
“我认为,叶族可以找得到枫苑,并能够组织那样一场有序的进攻,枫苑已经不安全。何况,我不敢保证叶族不会卷土重来,所以我要带桓和叶雨下山去。”
“唉。知道你会走,但没想到这么早。”怪老放下茶杯,叹了口气,“也该去了,去看看这个世界。像你娘当年一样……”
当年,岭水国王安宇翎带着江珏来到枫苑,自称游士借宿,却引得姬涟镜下山,随他们一起闯荡天下去了。怪老看到夜玉的时候,就惊觉,安凌下山的日子也不远了。
他们带来山外的消息,身上尽是风尘的气息,却有着容纳天下的胸怀,自然与志存高远的她们一拍即合。小小枫苑,怎能一直禁锢着她们呢,她们是该当展翅的鹰啊。
“只是,你们要往哪去?”
安凌沉吟了一下:“我也不知。听任叶雨想去哪里吧……只是,要看一看真正的岭水。”
怪老点点头:“山川地形,民风国制。原也该是这样,你是岭水的王。”
他起身走到亭子东北的柱子旁,上下左右敲了八下,红木柱上开了一道巴掌大的小门,怪老伸手进去,掏出一支只有三寸长的小玉笛,递给安凌。玉笛雕工精细,玉纹透亮清澈,尾端雕刻着小小的一个“老”字。
“这是在外的枫苑弟子必备的展示身份的信物,四个等级由低到高分别是幼士、少士、青士、中士、老士。这是老士笛,见此笛如见我,可命令枫苑弟子做任何事情。小凌,你收好,这个东西或可解你一时之难。”
安凌将玉笛贴身放好,深深一躬:“安凌必不忘师父再造之恩。”
怪老扶起安凌,微笑道:“去吧,去完成你的志愿,以抚慰先皇先后在天之灵。”
安凌又深深一躬,转身走了出去。
怪老捻着胡子站在亭子里,轻皱着眉,喃喃道:“天下之乱,从此刻始矣。”
突然间他又哈哈大笑起来:“变则变矣,乱则乱矣,不是早就站好队了吗!如此糊涂也!”
第二日清晨,安凌一行牵着马,带着包袱,慢慢悠悠、谈笑风生的往枫苑大门口走。
当他们路过大殿前的枫苑武斗场的时候,所有正在呼哈喊斗晨练着的枫苑弟子都大大的震惊了。所有的目光都随着他们的身影向着大门而去,热闹喧腾的呼喝声一瞬间沉寂下来,只听得风声与啁啾鸟鸣。每人心中都在揣测:安凌师叔为何突然要离苑而去?难不成是重任在肩?但看他们如此悠闲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又或者被师祖贬出师门?但为何师祖并未通告全苑?
就这样,安凌三人在众人的沉默目光的护送下出了大门,径直往西去了。
似乎过了许久,众人才慢慢恢复了神智,渐渐议论开来,各种想法层出不穷,却又莫衷一是。安凌在枫苑中本来就是超然的存在,神秘遥远,不可近身,不可探知,却因怪老的宠爱而地位极高。他们就这般走出枫苑,更撩拨起众人的好奇心。
争论的声音渐渐升高,枫苑弟子都索性不做晨练了,揣测因由,互相辩驳,热闹得很。
“什么事这么吵啊!怎么都不做晨练?”怪老一反常态,竟然在这个当口从大殿出来了。一脸的惺忪睡相,长袍松松垮垮的,竟连阔带都没有系。显然是被吵醒。
众人又是一惊,突然又全数安静下来。
怪老几年前便以年事已高为借口,不甚打理枫苑众多事务,将日常琐事的决断权交给了阎清韵。她也乐得掌握权力,培养亲信,故而近年来枫苑事务几乎都是她一手操持。怪老与姬无花便几乎隐居,研究最上乘武道,等闲不会出面,更遑论在清晨日出时分起床到武斗场来了。
“禀报师祖,”一名弟子鼓起勇气上前,拱了拱手,恭敬地说,“刚刚安凌师叔与莫桓师叔牵马带包袱出了大门,我等不明就里故而好奇议论……”
“哦,就这小事啊,”怪老摆摆手,“他们说在枫苑呆闷了,要出去游玩,我就准了。”他一脸迷糊,转身回去大殿,徒留一干枫苑弟子面面相觑。
等闲弟子出枫苑办事都要经过怪老的重重考核,其他人不到出师时候是决然不能离开的。众人忍不住嘴角抽搐。
好歹说个“游历”,大家心里都还不会是这般羡慕得不是滋味……游玩?师叔们可真是受怪老的宠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