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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大道大义,家道家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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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老伯爷说的声情并茂,泪水涟涟。

他的身后,许老夫人也跪在地上,瞪着核桃大眼看着林翊。

林翊看向许老伯爷,淡淡地‘嗯’了声,仿佛在思考。

他这样漠然的样子,突然让许老伯爷想起了很多年前,他投靠当时还是太子的太上皇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太子很艰难,虽然也有一些人的帮衬,但也都是暗中照应,并不敢明面上亲近太子,免得惹了先帝的猜疑。

当时他隐晦的表明投靠的意思,太上皇当时并未同意,只是微笑着给他倒了盏茶,然后笑着告诉他,

“你不用向孤表什么忠心,皇上在位,孤也只是一个臣子,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忠于皇上,忠于朝堂,不要做让百姓失望。”

他一时错愕,没反应过来当时太上皇说的是什么意思。

既然他能接受其他人的投靠,为何不能接受他的?

太上皇看着他,重复了一遍,“孤想让你好好的当差,这是你唯一能为我做的。”

他一顿,笑容收起来,语气冷漠,“能对得起百姓,也不枉费父皇重用你一场。”

这是许老伯爷第一次看到太上皇强硬,冷漠的一面,和他平日的温和有礼大相径庭。

他后来明白过来太上皇是什么意思,也意识到,太子就是太子,有足够的野心和手腕,只是平日,都伪装在面具之下。

他也知道,太上皇就是太上皇,他平日与人相处平易近人,不代表他就不是上位者。

太上皇这样面无表情的时候,就是非常无情而强硬的气场,让人胆寒。

许老伯爷这会心里头暗暗后悔,不应该这样逼迫太上皇的。

不管如何,许氏的死,总是能为自己谋一些好处的。

他垂首道,“上皇,是臣失礼了,臣失去女儿,太过于伤心,以至于昏了头脑……”

林翊没有回答,他觉得许老伯爷久居高位,很多时候的确不知道自己身份了。

这块玉佩虽然是父亲林日晟的,可父亲去世的时候他才刚刚大婚,如今他已经要到不惑的年纪,那许氏生的一双儿女才多大年纪?

如果说他至今都不知道亲征后的父亲就变成了小九的父亲,那么,见到这块玉佩,他大概真的为以为是父亲林日晟在外头惹下了风流债。

既然他明知道父亲早早就去了,怎么会相信许老伯爷的话?

那么这块玉佩是怎么到许氏那里的?或者说怎么到许老伯爷这里的?

会是小九的父亲,老晋王萧易留下的风流债?

林翊一下就否决了,那么多年萧易在后宫是怎么过的,他非常清楚,因为他也有那样的日子,比苦行僧还苦行僧。

淫之一字,和萧易沾不上边。

他看着手中的玉佩,淡淡的对许老伯爷道,

“既然你不想破坏你女儿的冤枉,朕自当成全,至于她的死因,如果你不信任刘青山的查案能力,那么,朕亲手接下这个案子,如何?”

许老伯爷心上那股无力感又涌了上来,太上皇亲自查?

他手下的人手比刘青山厉害多少都不知道,如果被发现了端倪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开口道,“臣罪该万死,臣怎么会信不过刘大人的办事能力?臣不敢用这样的小事劳烦上皇。”

“劳烦……”林翊听得一笑,“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他将那块玉佩放入怀中,这件事情还需进宫与小九商议,他忽然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突然出来的玉佩,还有沧海遗珠,普济庵的阿芙蓉膏,掺着罂粟壳的斋饭,这段时间,事情一件接一件,让人心生疲惫,又不免提心戒备。

对于许老伯爷很相信自己的办事能力,刘青山并没有觉得高兴,他知道许老伯爷这是无奈的选择。

他看了看堂下,原本第一嫌疑人姜家大姑娘,已经洗脱了自己的嫌疑,那么普济庵道姑的话就不可信,意味着他要重新找证据。

倒是镇北将军府的骗婚案可以了结了,也不算一事无成。

“刘大人……小女还有话要说……”

正当刘青山在想重新查该从哪里查起时,一道清冽的声音想起。

刘青山朝出声的人望去,正是姜大姑娘,只见她清冷的立在那里望着自己。

“你已经洗脱自己的嫌疑,还有什么话要说?”刘青山轻轻嗓门。

“刚才许老伯爷问我凶手是谁,本来这查凶手也不关我的事情,但好歹和许氏还有珠儿姑娘在同一屋檐下住了那么多年,总也有几分香火情。”

“我这里有一个人,可以告诉刘大人当日发生了什么事情。”姜璇笑盈盈的吐出这些话。

这让刘青山很敢兴趣,只是如果有人可以说出真相,那为何姜姑娘不早点带上来?

林翊目带询问的看着姜璇。

姜璇轻轻抿唇一笑,林翊笑得宠溺又无奈。

小姑娘这样的能干,让他想理直气壮的保护都不行,要不,换他试着吃一吃‘软饭’?

刘青山看了眼姜璇,颔首示意让她将人带上来。

许老伯爷眸光微闪,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姜璇手里有的人到底是谁?

当日知情的人,是不可能出卖他的。

难道还有漏网之鱼?

他摇摇头,应该是不可能的。

他将心头的忐忑按了下去,面色沉沉的瞪着看姜璇使什么花招。

姜璇嫣然一笑,“父亲,让姜虎把人带上来吧。”

姜璇点头,双手击掌三下,从后堂的门下进来两个人,头先是姜崇身边的侍卫姜虎,作为侍卫,他的身材魁梧高大,众人只见到他后头跟着一个女子。

女子看起来很纤细,走路间裙摆隐现,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太正常,因为纤细,跟在姜虎后头,根本看不到脸。

一直到出了门,转到正堂的时候,众人这才发现,跟在姜虎后头的竟然是众人遍寻不着的姜珠儿……

许老夫人瞪大眼睛,爬起身来朝姜珠儿扑了过去,

“珠儿……我可怜的孙儿哟……你这是到哪里去了?外祖母以为你死了……”

姜珠儿垂着眼眸,任由许老夫人将她抱在怀里,一言不发,神情木然。

刘青山咳嗽了一声,拍拍惊堂木,“堂下所站何人?”

姜珠儿轻轻推开姜老夫人,“小女乃镇北将军姜崇之女姜珠儿,与死者许氏是母女关系。”

“你上堂来所为何事?”

“小女来,是为母亲许氏讨一个公道来的。”姜珠儿一抬头,眼中含泪,声音悲切。

她双膝一扣,‘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如哭如泣,

“我看到了杀害我母亲的人是谁……”

“是谁……”刘青山紧追着问道。

姜珠儿别过脸去,面上又大义灭亲的决绝,双手一指……

“是小女的外祖父!”

许老夫人愣愣的看着姜珠儿。

姜珠儿……姜珠儿……她在说什么?

她眼前一摆,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难怪刚刚她扑上去抱着珠儿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还以为是珠儿失去母亲,伤心太过,以至于不想说话。

没想到,竟然是……

她这是想干什么?竟然联合外人一起,要把许家拖下水吗?

姜珠儿此言一出,众人大惊!

刘青山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也幸好这时外头围观的人已经被驱散,府衙的大门也已经关好,否则还不炸开来啊。

一个半大的小姑娘为了突然暴毙的母亲,含泪出面指正自己亲外祖父。

小姑娘知道自己可能的身份吗?如果是真的,许家倒了,她还能有去处。

否则,她既不是姜家的血脉,被姜家驱除出门,唯一能去的就是外祖家,只今日之后,她该当如何?

姜璇立在边上,冷眼旁观,许老夫人精彩的脸色变化,以及许老伯爷看起来暗自镇定,可那半掩在袖子下紧握的拳头出卖了他的内心。

能够找到姜珠儿确实是机缘巧合。

时间退回到昨日,她归家后,说起姜珠儿的下落,姜崇和姜嵩都撒了人手出去。

她只是隐隐有感觉,姜珠儿并未死去,要么是被掳走了,要么是自己走了。

如果是自己要走,那又为什么要走?

事发后,刘青山已经派人翻找过普济庵,里头并没有姜珠儿的踪迹,也没有其他杂乱的痕迹。

那么,姜珠儿应该是逃走了,可她有腿伤,能走多远?

并且,她还对阿芙蓉膏有瘾,她不知道姜珠儿发作的频率,但应该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

她没让姜崇和姜嵩的人手扩大寻找范围,只是在普济庵周边找,怕声势太大,会被普济庵的人,或者其他的人发现,只能暗中查找。

显然,他们的运气不太好,普济庵周边都找了,姜珠儿的消息一点都没有。

下人们悄悄的找到快要天亮,无奈之下才将人撤了回来。

下人们找了一夜,姜璇这一夜也睡的不怎么样,脑子一直转着没停歇过,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后来,她是被碧云给摇醒的,“姑娘,角门处的婆子说有事情要和您禀报。”

姜璇似醒非醒,“后宅的事情不是二太太在管吗?让她去禀了二太太就是。”

“姑娘,那婆子说是珠儿姑娘的事情。”碧云压低声音,在姜璇耳边轻轻禀报。

她的话一下就让原本似醒非醒的姜璇清醒过来。

她迅速爬起来,随便的打点好自己,去了外间见角门处的婆子,问清楚以后,又跟着那婆子去了她当值的那间屋子。

一进去,就见到姜珠儿蜷缩在炕上,披头散发,身上的衣裳单薄,脸色惨白,嘴唇都快变的雪一样白。

没想到那么多人撒出去都没找到,她竟然突然出现在了自家门前。

见到姜璇,姜珠儿眼睛笼上一层雾,嘴唇抖了几下,将自己蜷的更加厉害。

到了如今,她才知道自己从前在姜家过得是什么日子了。

她以为的仇人不是仇人,她以为的亲人也不是亲人。

这一天一夜的经历,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她不过是个小姑娘,能够撑到如今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你……怎么……”姜璇见她将自己埋了起来,放柔了声音轻声问道。

“姐姐……”姜珠儿突然抬起头,叫唤了一声,然后又将头埋在双腿间。

姜璇回头对那婆子道,“你这里有没有炭盆,再加两个,碧云,你回去拿一套我未上身的衣裳过来,还有,碧蓝,你去厨房熬一碗姜汤过来。”

等到人都出去了,姜璇轻轻叹了口气,她不知道普济庵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但就珠儿这个样子,她能够进城,能够到姜家后巷,肯定是经历了一番磨难的。

她坐在炕沿上,靠近姜珠儿,试探的伸手过去碰了碰她。

“什么都别想了,你到了这里什么事都没有了。”她轻声安慰。

姜珠儿抬起头看着姜璇,目光一直,紧紧的盯着姜璇的脖颈,直看的眼睛渐渐瞪大,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惊恐,恐惧到纠结成一团。

姜璇心头一跳,抓住姜珠儿的手,“珠儿,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姜珠儿突然“啊”的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直哭的天地变色,听者惶惶。

她原本是靠在炕头上,哭的渐渐靠不住,身子滑落到炕上,整个人都脱了力,瘫在炕上,两只手死死的揪着姜璇散落在炕上的裙边。

她哭得泪水滂沱,姜璇直直地侧坐在炕边,一动不敢动,任姜珠儿的泪水打湿了她的裙边。

也不知道哭了多少时候,姜璇只觉得仿佛经过了一个地老天荒,姜珠儿的哭声渐渐低下来,这一场痛哭,将她的眼泪都哭干了,力气也哭没了,直哭的半晕半醒。

报信的婆子添了炭盆就退了出去,站在外面,碧蓝端着姜汤进来,姜璇小心的半搂半抱的将姜珠儿半靠在叠好的棉被上,然后和碧蓝一起吧姜汤给她灌了进去。

碧云从碧月阁拿了新的衣衫过来,见姜璇在亲自喂姜珠儿吃姜汤,有点不愤的道,

“她以前那样对姑娘,姑娘真是太心善了。”

刚才姜珠儿哭成那样,姜璇心里头隐约就知道姜珠儿定然是知道许氏死了,而且她应该是知道什么,或者看了什么,才会这样的伤心欲绝。

姜璇自认为自己的心眼是很小的,对姜珠儿确实有心结,可这一刻,她也不愿意对一个刚刚丧母的小姑娘做什么,更何况,她很想知道姜珠儿知道些什么。

一碗姜汤下去,姜珠儿神智回来了一些,她目光怔愣盯着姜璇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房间四周。

“我这是在哪里?”她的声音暗哑,几乎到了快要失声的地步。

“在将军府的后角门的小屋里。”姜璇轻声道。

姜珠儿嘴角勾了个嘲讽的笑,窝在那里,不再说话。

“你不是在普济庵吗?怎么偷偷跑回来了?”姜璇又问。

姜珠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来,她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将军府很安全,她一定要回将军府。

姜璇沉眼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娘的事,你知道了吗?”

听到问许氏的事情,姜珠儿打了个寒噤,又打了个寒噤,姜璇见状,伸手按在她肩上,用力按了按,低声宽慰道,

“你别怕,你到家了,不会有事的,别怕。”

“姐……”姜珠儿只喊了一个字,就喉咙紧紧哽住,只哽的一声接一声抽着气,一个都说不出,也一声苦不出,只眼泪如开了闸的水一般。

姜璇心头叹气,看来普济庵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把姜珠儿的魂魄都要吓没了。

刚刚她问这里是哪里的时候,她就知道,姜珠儿肯定是凭着本能往将军府而来。

“不要哭了,小心哭倒了嗓子,发生什么事情,你和我说,我能帮你的都会帮你。”

姜璇拍着姜珠儿的后背,轻声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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