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是怨恨我的。

“令师兄对你来说，比戈师兄更重要吗？”

提到戈师兄，我看到她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她说，“我不知道，我刚离开戈的时候，痛苦得不得了，我恨不得都死了才好，一身的武艺也废了，那是我最难熬的时候。可是时间久了，原来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日子也一样过了。我想我现在这么恨你，可是等过了十年，二十年，我想起的还是你的好，还是我们在寒玄的时候的样子，我就不会恨你了。”

寒玄，我笑了，为了回去，我杀了那么多人，我不知道我还要杀多少人。也许每一个冷情的人，心里存的不过是一些卑微的信念。

敲门声响了三下。

“谁？”

“是我，寒醒了吗？”

“进来吧！”

我半靠在床上，小白进来就坐在我的床边，“你醒了？”

我问，“你都没有受伤吧。”

姒师姐说，“他受伤没有你厉害，不过就是些外伤。上了药就没事了。”

阿雅也来了，给我煲了一些汤来，“这些都是最好的补药，你先喝了吧。”

我不大能尝出味道来，因为从前吃的药草太多了，这味觉便慢慢退去了。

小白查看我的伤势，“看起来是好多了，看来这药确实是有用。”

“什么药？”

阿雅说，“是凝肤生肌露。”

我看着姒师姐，心里已经了然。那凝肤生肌露是什么东西，旁人不知道，我很清楚，就连寒玄也不过是一年也只得二十瓶，姒师姐因为有功，也才赏了一瓶。据说可是使白骨生肌，虽然未必是真的有这样的效果，但也可见这是有多么珍贵的药了。原本那箭是穿过我的手臂，现在看起来，伤口已经基本大好了。

“我看，我们也差不多要启程才好。”

姒师姐知道我在想什么，“你放心好了，外头的那个已经处理掉了，你只管养伤就是了。”

阿雅跟我说，“我去见过那个人，真是像啊，走路的仪态，说话的样子都一模一样，要不是早知道是个假的，我都几乎当真了。”

“的确是像。”我问道，“我已经昏睡了多久了？”

阿雅道，“不过是两天，一开始你流了那么多血，可是把我吓坏了，还好有这么些好药，总是把你的命给救住了。”

“费心了。”

姒师姐什么时候出去的，我并没有注意，小白也出去了。

阿雅拉着我的手，“我真羡慕你啊，虽然那么辛苦，总还是能帮到他，时时都在他身边。”

“我知道，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好处，其实我也羡慕你。”

阿雅惊讶道，“你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我也不知道羡慕你什么。”

阿雅顿了一会儿，“我能有什么可羡慕的。”

“难道我就有了吗？你若是来过我的日子，恐怕一天都过不下去。”

阿雅问我，“那你为什么要做隐执呢？”

我想了想，“我学习做隐执是很早的事情了，当时什么也不懂，被人安排也就学了。我一身本事除了杀人，什么也不会，不做隐执还能做什么？”

阿雅很难想象我的生活，“怎么会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了呢？难道你就没有学过什么女红吗？”

我想，真是贵族的小姐啊。

“没有，我从来都没有学过，所以我很羡慕你。”

“若是你的手好了，我可以教你的。我是没有办法想象你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我连见到死的老鼠都害怕。”

我不看她，“那你功夫是谁教的？”

她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那天你在亭子外面吧，尽管我喝了酒，但是我却没有察觉到你，那么说明你的功夫并不弱，甚至还在赫连大公子之上。外面的那个小白，应该跟你有点关系吧。”

她点点头，“确实，他的功夫还不及我呢！假的白公子也是我发现的，后来让他假扮白公子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知道。”

“你的身份是谁？”

“雅兴宫的宫主。”雅兴宫是地宫的其中一个分宫。

阿雅说，“你不要告诉白公子，我无意伤害他。”

我点头，“你放心，他不知道这件事情，但他也不知道你对他的情意。”

“这就不用他知道了。”

“我不说，他也未必没有察觉。”

她笑说，“我决定要跟大哥成亲了。”

“这么快？”

“要做一个决定本来就是很快的事情。我已经有了孩子了，不嫁给他，谁敢要我。他也真够狠的！”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咬牙切齿，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的脸上没有喜怒。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好事了。”

“好事，我可不认为，不过既然有了，也会好好待他。”

我说，“那是自然。”

离开地宫的那天，是阿雅的婚礼，我的伤也已经好了，小白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我几乎整天也不见他开口。

“阿雅成亲，好歹你也要送一份礼吧。”

他摇头，“不用了。”

我问他，“那天我打你的时候，疼吗？”

他笑了，“还好。”

按照原定的行程，我们应该一个月之内就能到达莒国，但事实上耽搁了。纪国和齐国打仗了，小白心有余悸，决定还是先在杞国躲一躲。杞国是个小国，多遭磨难，国人都很有忧患意识，常常未雨绸缪，没有下雨的时候就担心起下雨的时候。这一点我是在杞国国君的身上学到的。

小白化装成一个没落的士人，以抄书为经营，我不能再打猎了，因为杞国把能打猎的地方全部圈起来，当做是国君的后院。我原本是想要进去的，小白不同意，我也不好忤逆他的意思，可是实话是我没有别的谋生技能。小白说，实在不行了，我就去卖身。

我给了他第二个耳光。

后来我就不用再忧心生计的事情了。小白的字写得极好，一传十十传百，很多杞国的贵族都来求他的字墨，而其中一个叫即郗的贵族，因为给国君献礼，实在找不出什么东西了，就把从小白那里得来的笔墨拿去献了。这下就连国君都知道了小白的新名字――公挫。

小白应诏给国君抄写书籍，俸禄不高也足够用了，我担心的是，若是纪国和齐国不打仗了，那小白要怎么从这宫中抽身出去。小白问我，寒玄有没有哪种药是可以装死，然后把他的“尸体”偷出来。

我说，“你以为寒玄是什么地方，有这种药，我还不如直接把你从宫里带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