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黑,葫芦谷灯火通明。
曾经举行过欢迎宴会的广场上,伤者的呻吟此起彼伏,外圈摆放着简陋木桌,前面跪着俘虏。
一名芒克长老拿笔在册子上认真书写,简单几句讯问,身材高大的汉子倚在旁边漫不经心地剔牙。
“行了,带下去。”
“下一个!”
旁边便有人过来把俘虏押走,两名芒克战士随后一同大声喊起来。
芒克百年,承受的屈辱可写成十部书,如今的芒克人从小就被告知要隐忍、忍耐、忍受,说来说去都是要忍。如今天这般扬眉吐气的大胜,芒克族从未有过,休说年轻人,许多老者都禁不住热血沸腾。
身为战士,哪个没有几分激情,此时的葫芦谷,无论看押俘虏还是忙着别的事情,人们个个精神抖擞,兴奋的脸庞被灯光照得通红,这样的气氛中,因族长被杀产生的影响被降到最低。
值得一提的是,芒克族几大姓之间原本就存在竞争关系,吉梁之死,其余长老要么心怀鬼胎,要么暗自庆幸,本姓中人虽有恐慌,但在看到方笑云以上师之礼向吉默祭拜的一幕,也就变得安定下来。
阿瞒是族中唯一觉醒战士,巡边候以师礼对待吉默意味着视阿瞒如兄弟,吉姓没理由感到担心。
“放开我,该死的蛮子......”
从人群中拽出来的山匪表情凶狠,虽然受伤且被五花大绑,依旧不停挣扎并且叫骂着。
“有种杀了老子!”
“成全他。”
遇着这种情况,路杰连问也懒得问,直接摆手下令。
因在头一次冲锋的时候失控受伤,路杰没和同伴一道参加对马车的战斗,也就没能变成血骑。关于血蛊的危害,方笑云只对陆大壮一个人讲过,其余的人至今都认为在这场战斗中获得天大好处。
往日同伴突然间强大数倍,意味着受伤的黑骑今后不能与之为伍,路杰与其他伤者均感到失落,对待俘虏的态度自然也就更加粗暴。
一声令下,两名同样受过伤的玄甲军士大步上前,一人一只手把俘虏提到设在旁边的断头台——实际上就是个石墩。一名军士按住他的背,另外那个在周围看了一圈,随手指向一名十五六岁的芒克少年。
“你来。”
“我?”少年兴奋的面孔一下子变白。
“就是你,过来!”军士过去拎鸡似的把他提到石墩前,拔出军刀塞到其手中。
“砍了他。”
“对准这里。”
按住俘虏的军士用受过伤的手在俘虏脖子上画出一道线。
“看清楚,别砍歪了。”
“......”
少年双手抱着军刀,口唇发干,两腿发软,这幅样子别说砍头,砍瓜都不行。军士看着不耐烦,大步走到其背后,伸手将他的手连同军刀一起握住,架在俘虏的脖子上。
“啊啊啊!”
俘虏疯狂尖叫,身体拼命扭动,少年颤抖得更加厉害,表情几乎要哭出来。
“听说你爹死在山匪手里?”军士忽然道。
“啊?是......”
“不想替他报仇?”
“想......”
“那就砍了他。”
“好。我......”
少年深深吸气,情绪刚刚酝酿到一半,军士握住他的手与刀的那只手猛地提起,用力一挥。
刷!刀光如劈练,人头当即滚落,芒克人身材矮小,喷出来的鲜血把少年染成大红脸,刺鼻的腥味儿搅乱脑海,他的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
少年的身体不再颤抖,目光呆滞,像座石雕杵在原地,直到有人过来把尸体拖走,又拉过来一名被宣告处死的山匪。
“趁热打铁,自己砍一个。”
身边的军士松开少年的手,凉飕飕的声音道:“这次不行就去种地,别再想着当兵。”
“......”
少年木然地低下头,僵硬地动作把军刀架在山匪的脖子上,再高高举起。
“速成班。”
路杰在木桌旁轻轻摇头,视线转向别处。
广场临近山坳处,活下来的山匪正在拼命干活,用一根根原木建起一座简易兽栏,那几头巨犀停在附近,身形肥胖的驭兽师看护着它们,新来的毒三娘在一旁监视,不时问些什么。
方笑云说过,留着这几头巨犀是要把它们训练成坐骑,需要最精锐的骑手。有了它们,之前实施过的战术方能真正发挥威力,巨犀的体型与力量足以拖动原木,不再需要三骑配合。
骑着巨犀冲锋,哇!
路杰的视线在那几头巨犀身上停留片刻,冷落的心渐渐火热起来。
“啊!”
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打乱他的思绪,回头看,少年的刀卡在山匪的脖子里,正一边大喊一边拼命地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