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听到男人发出笑声,从胸膛里震颤出来的笑意,热息洒在眼前,全是宋冽的味道。
谢夕泽不敢睁眼看人,所以错过了宋冽眼底渐渐绽放的精芒。
谢夕泽可以骗人,唯独他的反应,面对宋冽时显露的反应,很多时候不经大脑就不由自主地表现出来。
宋冽满身水汽从浴室里出来,胡子刮干净了,忽略眼底的血丝,人看着精神不少。
谢夕泽余光瞄了瞄,想着这老男人收拾干净依旧魅力不减,得亏他刚才还担心对方太过操累变得不帅了,现在想想,他就是白操心,老男人就是再过个三四十年,也是个帅气的老头。
他哼了哼,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侧头瞄到宋冽一直往他这边看,忙把被子拉起来盖头上,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看什么看。”
被子忽然一紧,宋冽压在床头,隔着被子轻轻抱他,“吃过药了吗?”
谢夕泽在被子底下手脚并用的推着男人,“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
宋冽好脾气地笑,“吃过药了吗?”
“吃了,你起开!”
“小泽刚才还关心我。”
听那语气,似乎还委屈上了,谢夕泽气恼地掀了被子,抬眼就撞进褐色的温柔眼瞳里。
宋冽哪有委屈,眼底分明都是逗弄他的笑意,“泽宝。”
此时宋冽心里已经确认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摸摸谢夕泽的头发,真不知道要怎么把失而复得的人护在身边宠着。
“别这么喊我。”谢夕泽推开男人的手,把后脑勺对给他,“我要睡觉。 ”
“我看着你睡。”
谢夕泽:“……”
他都有点讨厌宋冽了,这人总能轻易拿捏住他的软弱,没有底线的对他好,自己却油盐不进,怎么对他都无动于衷,图得难道就只有他的感情?从前不爱的男人,真的会因为重生,说爱就爱了吗?他都不敢确定了,宋冽这人太高明,他完全就不是他的对手,他是宋冽手里的蚂蚁,被他逗的团团转。
“小泽会想奶奶吗?”
谢夕泽烦躁地吼他,“别把我当小孩。”
<br/>怎么能不想呢,怎么能不想呢?
他难过地扭头,心口酸胀,忽然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他们谢家就剩下他一个人,无论上辈子还是现在,这社会对他都是陌生的,一只锁在笼子里多年的鸟出来,早就忘记飞行的能力,只能拖着翅膀慢慢爬。
谢家是他的根,奶奶走后,他继续回村子里留下,还是另做打算呢?
似乎看出他的茫然,宋冽低头望进他的眼睛说:“小泽跟我回家好吗?”
八岁那年的秋天,谢言车祸走后,宋冽也是这样对他说的,当时宋冽受谢言所托,现在是为了自己心里所想,想把谢夕泽重新牵回家里。
谢夕泽直接摇头,“我不去。”刻意忽略掉宋冽暗淡下来的眼睛,“我有自己的打算,你别问。”
他说:“明天输完液,我想去派出所把奶奶的户口注销了。”
宋冽凝神看着他,过了会儿说好,去外面给司机打电话,让他明天把相关证件送过来。
宋冽觉得谢夕泽还是有点恨他的,恨他从前的无情,所以这辈子才会假装失忆,不愿意面对他,不接受他的感情,他一手宠到大的孩子,走哪里都缠着他,到现在却处处避他,话里藏刺。
两人装作若无其事,休息一晚,早上谢夕泽量过体温,烧热退了,温度也暂时稳定,询问了医生,才离开医院去镇上的派出所给桂花奶奶注销户口。
司机很早就坐车过来,车停在医院外,几十层的阶梯,黎明时下了一场雨,医院排水设施条件差,地板积有几层水,谢夕泽一身白色的休闲服,鞋子也是白色的,走完阶梯,鞋子和裤子都得遭罪。
宋冽把伞递给他,站在矮两截的阶梯上,“来。”
他自己的皮鞋被水淋湿了倒不在意,谢夕泽看着他的衬衣被雨水打湿一点,不敢拖延,乖乖趴了上去,让宋冽把他往下背。
“宋冽……”
“嗯?”
“……”
他想说你还记得吗,有一年暴雨频发时季,学校被迫停课,让学生早点回家休息,那一年的雨很大,地区全部停电,交通路段的积水几乎把车子淹去大半,好多家长徒步赶来学校外接送孩子回家。
当时宋冽在开会,谢夕泽没等到人,他跟门卫借了电话给他打,说他很羡慕同学有家长接送,电话打完没多久,宋冽就赶了过来。
男人和所有家长一样,穿着雨鞋雨衣步行过来,车子开不进,宋冽就背起他一步步穿过街道,水淹没了宋冽的大腿,他步履平稳,一点都没让别人磕碰到他。
街道里花花绿绿的雨伞挤在一起,人头攒动,谢夕泽却觉得宋冽是最英俊帅气的,他们的雨伞也是最好看的,他趴的脊背更是最宽厚安稳的。
在他眼里,宋冽没有一处不好,宋冽习惯保护他,那他就甘愿躲在他的怀抱,折去翅,画爱为牢。
那一年的谢夕泽十五岁,情窦初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