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花背着手在大堂之中走来走去,她现在的心绪烦乱之极,不得不说,赵石的决绝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当年初见时,两人地位有云泥之别,一个门阀出身的大小姐,虽是不受看重,但也做到了校尉的位置上,手下军兵近千人,再往前一步,就可独领一军了。
而赵石那时只是个小小的旅帅,寒门出身,毫无背景依靠,小小年纪,还是被人硬塞进护粮军的。
但之后呢,庆阳兵变,护粮军孤立无援,她这个领军校尉则是惊慌失措,手下将校狐疑而不知进退,猝然遇袭之下,那个初入军旅的少年却是阵斩西夏悍将野力齐,勉强保得护粮军不致溃散。
接下来又屡出奇计,雨夜奔袭西夏大营,全歼西夏铁骑,接收显锋军余部,虚布旌旗,一举解了庆阳之围,之后诈称大将军折木河亲临,骗得庆阳将军李继祖孤身入营,斩其首而号令庆阳镇军,到此竟是将内忧外患一举平定,平凉援军竟还没出平凉一步。
当年那个少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惊才绝艳,令人不敢正视。
再然后呢?太子日夜兼程入庆阳,本来以为是来宣抚众军的,不成想却是来夺这解围之功,本来她自认乃女中丈夫,处处仿效当年香侯行事,但到了那时,她才认清,自己实是少了香侯的铮铮傲骨,首鼠两端之下,竟是受了太子逼迫,私下将功劳让给了堂兄李武,当年那少年也是决绝。竟无一言怪罪或是找她分说,直接离了庆阳回乡去了。
这些年追悔之下,老是想着要弥补当年错处,午夜梦回都是当年军帐之内的旖旎情形以及寒夜中那少年的温暖手掌,当初小时的雄心壮志渐次消磨,竟是觉得当了这个将军很是无味。
赵石在家乡组织团练之事,多有她地暗中相助在里面,几年之后,赵石突然来到庆阳府。却是未与她见上一面,追之不及之下,她才明白,赵石实是对她恨之甚深的,甚至已经到了警惕的地步,心中难受。回去还小病了一场。
之后长安武举,她才得知当初无根无基的少年已经当了景王府护卫都头,前去相见,等了一天却是被拒之门外,自此她也算是心灰意冷了,大不了她这一生便孤老在庆阳。再不回京师罢了。
但世事无常,二伯被削职为民,大伯出兵潼关,李家声势一落千丈,若是大伯在潼关出了什么事情。李家便呈土崩瓦解之势。
她对李家没什么归属感。李家这些长辈以及兄弟姐妹除了大伯也没将她当个李家之人看待,李家门阀之兴衰自也不放在她心上,但京师风云突变,太子谋逆,正德皇帝病逝,竟是景王登基为帝。赵石护驾拥立有功。水涨船高之下,一跃而成国朝第一宠臣。数年之内,竟是将别人一辈子也别想走完的路给走了。
大伯在潼关来信,也是深感李家前途堪忧,让她找这位曾经的属下,如今的四品羽林大员走个门路,旁人的话可以不听,但大伯自小对她爱护有加,又有抚育之恩,当初庆阳府之战,她身边的亲信军兵可都是大伯调拨给她地骁骑,别说血脉相连,便是这简拔之恩也是不得不报的。
如此这般,再加上西军到潼关增援,那就要受潼关守军节制,到了战阵之上,难保不被人当作梯子踩上几脚,李任权等人都不怎情愿,庆阳府援军的领军之责便也被她顺利得了过来,借此顺道路过长安之机,来寻赵石,期望能见上一面。
这里的来龙去脉看似复杂,但却也比不得她现在心情之万一,她本就是外刚内和的性子,少了几分秦川女子之刚烈和泼辣,到了这个时候,心中柔肠百转,想的都是一会儿若是见到那人,该说些什么?这一别经年,那人是不是变了很多,如今人家已是朝廷四品大员,放在军中那是要单领一军地,比之自己的职位还要高上许多,若是给自己些脸色,又该怎么应对,当年的恩怨又该怎么解释。。。。。若是冷然相对,出言讥讽,如对敌手,又情何以堪?
她这里心绪如同乱麻相仿,坐立难安,那个亲兵也是前恭后倨的,这时竟是将她扔在这里,连杯茶水也没有就这么不闻不问了,想来是受了他的命令,让她更是难受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