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上旬,高悬空中的日头仍旧毒辣,昼夜温差却已悄然拉开。
即使再不情愿,也终于到了录制狼人杀节目的这一天。
在此之前,乔雾一直都是个比较低调的网红,平时除了兢兢业业的发视频发教程之外,其他线上活动都很少参加,连公司偶尔安排的直播都没去过几次。
说起来,这也算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在大屏幕上露脸。
《Liar》一共有八期节目,每期录制三局游戏。
作为一个彻彻底底的狼人杀小白,经纪人赵萱先给她签了四期试水。
因为对于非常驻嘉宾来说,基本上都是过来露个脸吸波粉,压力不会太大。
知道微博上有很多黑粉都嘲她的颜全靠滤镜和PS,真人丑出天际,乔雾这次录制节目,也算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深红色的薄针织外套,里面是白色背心,搭配一条窄窄的黑色热裤。
腰细,腿长,胸也有料。
一头海藻般的黑色长发随意散着,想着不能太刻意,乔雾化了个极淡的裸妆,眼线只勾勒出细细一条,然后用跟外套同色的砖红色口红打底。
美得像是迷雾深处的妖精。
乔雾抵达录制现场的时候,距离开始录制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挂着胸牌的工作人员走过来,没有询问就确认了她的身份,十分客气地带路,请她先去后台的化妆间准备。
录制棚外有一条用来堆放杂物的破旧走廊,而想要到达化妆间,必须先穿过这条走廊。
工作人员推开门,两人一前一后往走廊尽头走。
空气里隐约能看到灰尘的影子,走廊两侧乱七八糟地摆放着很多木箱及其他杂物。
工作人员正在跟她讲解着录制的一些注意事项,忽然,乔雾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有些突兀地响起来。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顿。
迟疑片刻,语气有点抱歉地道:“前面左拐就到了吧?那个……我自己可以找到,就不用你辛苦带过去啦。”
来电铃声戛然而止,工作人员理解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直到这条长长的走廊里终于空无一人,她才把刚刚的未接来电回拨过去。
刚响了三声就被对面接通:“你这个死丫头,刚才怎么不接电话?”
乔雾垂下眼:“刚才在跟别人说话,不方便接……妈妈有什么事吗?”
“你前几天打过来的钱不够,再补两万过来。”
“不够?”她有点惊讶,”我已经打了五万块过去了,高中学费应该没有这么贵吧……”
电话那头的女人闻言,极不耐烦地打断,“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还能故意坑你不成?”
“妈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她生气,乔雾的声音软下来,犹豫良久,又试探性地问,“天气快转凉了,老家又没有暖气,今年过年的时候……要不要把你们接到我这里来?”
“不可能。”
女人一口拒绝,同时提高了音量训斥,“别动什么歪脑筋,也别以为我会让你留在遥市,等过几年钱赚够了,你就老老实实地回来嫁人生子。”
她的声音太尖锐,像是把重重的锤子,轻而易举就能把她一颗心砸得粉碎。
霎时,整条空旷的走廊里都回荡着女人刺耳的责骂声。
眼眶里似乎有泪在打转,又苦又涩。
这个难熬的电话终于通完,乔雾放下手机,有些脱力地靠在深深浅浅的斑驳墙壁上。
皮相再美,性格再乖又能怎样?
在父母眼里,她终究只是一个外人,一个赚钱养家的工具罢了。
四下无人,她仰起头,望着头顶灰白色的天花板发呆。
良久,不远处忽然传来浅浅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三步……
意识到是有人进来了,她赶紧吸吸鼻子,直起身来。
耳边听到那个已经不算陌生的声音,懒洋洋地问她:“在这装雕塑呢?”
果然。
第一季的人气嘉宾,节目组又怎么会让他缺席第二季的录制呢。
有点儿慌乱地低了低头,乔雾背对着他,伸手抹了抹眼角,努力藏起语气里的哽咽:“没有,我在思考人生呢。”
语毕,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回答太过可笑。
然而,出乎意料的,男人没有拆穿她拙劣的谎言,反而慢吞吞地又走近几步。
走廊天花板上的一排白炽灯,左边灯泡已经坏了,只剩下另一个还在负隅顽抗。
眼前的女孩一动不动地站着,这双眼睛原本是很灵动的,此刻却半分神采都没有。
就在刚刚电话接通的时候,他刚好推门走进来,一时回避不及,误打误撞听了个别人的墙角。
向来被旁人形容为铁石心肠的喻舟,看她缩在角落那么伤心,八百年来,终于心软了一回,
从来没有安慰他人经历的喻舟,这会儿显然有些烦躁,习惯性地揉了揉头发,半晌才没话找话地问:“对了,小矮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刚刚还沉浸在悲伤氛围里的乔雾,听到这句话果然炸了毛,完全是出于本能地反唇相讥:“你才是小矮子!”
言罢,还踮起脚尖努力往上凑了凑。
没够着他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