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盔甲与软肋,爱啊,有时候可以当盔甲,有时候便是不堪一击的软肋。
薛冰衡量再三,发现最好的选择便是自己死。
她死了,所有线索中断,当时体制缺失,这件案子很容易就会不了了之,更何况她清楚如果自己不死下场也好不到哪去,要面临侦查,面临庭审,面临宣判,面临身败名裂最后再落上个几十年甚至无期徒刑。
她那性子,不如自己先了结自己。
“我妈大概算好了一笔账,她走前在境外账户存了一笔巨资,挂在她大学同学,也就是Edan父亲的机构名下托管,也找了律师拟好了遗嘱,并将所有安排都提前跟常望德沟通好,他今晚跟我讲,我妈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希望可以保我半生富贵。”
常安说到这里已经眼眶模糊。
别人大概很难理解她此时的心情,矛盾的,痛苦的,又无辜的。
“所以你知道吗?十七岁那年我被常望德连夜送去伦敦,我一直以为他是想断绝我和我哥的关系,其实不是,只是因为时间到了,这是我妈生前跟他的约定,十七岁,我必须移民去英国,在那边读书,定居,待成年那天便顺理成章地继承她在境外给我留的巨额遗产,从此再也不用理会国内任何事……”
所以常安当年能够在毫无签证准备的情况下就能连夜被送上飞机,因为这是她人生必经的一道程序,别人早就为她设置好的程序,即使没有她和陈灏东私奔那件事,她也会被送走,没有其他选择。
“只是我妈大概怎么都不会想到,若干年后我会因为我哥想尽一切办法回来,重新再回到这个漩涡……”
她抬头看着周勀,眼泪无声掉下来,可是嘴角那抹逞强的笑却怎么也不肯收去。
周勀不知该说什么,因为这一切真相也远远超过了他之前的想象。
他心疼常安,可是又无能为力。
“好了…”
周勀走过去,站在常安旁边把他揽到怀里。
常安双臂环着他的腰,把脸使劲往他小腹上蹭。
“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吗?”
闷闷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周勀摩挲着她脑后的头发,“什么感觉?”
“就像…他们为了盖了一座城堡,自以为金碧辉煌,可以保我一生富贵,可是城堡突然塌了,整个压下来,我被埋在里面,快要喘不过气!”
周勀心脏像受了重击。
他无法替她承受痛苦,却能感知,就如薛冰在那封遗书里所说,她喊常安小公主,或许在她心里,她始终认为自己给了常安最好的东西,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可是这些不过是海市蜃楼的虚景。
薛冰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世上,以后公主的华服会被剥走,留下的只有她千疮百孔的心和即将面对的冷冰冰的现实。
“没关系,就算城堡塌了,你一无所有,至少我还在这里。”
周勀低头轻吻常安的发顶。
常安把脸埋在他腹间,心思颤动。
对啊,至少你还在这里……
……
因为连日压力,常安第二天睡到很晚才醒,起来周勀已经不在家,桌上花瓶底下压了一张纸——“上午公司有事,起床之后给我打电话,中午一起吃饭。”
常安把字条看完,叠好扔到旁边,又看了眼花瓶里的花,应该还是上周她被检察院带走那天买的洋桔梗,只是因为时间太长了,花都已经明显枯败。
常安把整束花抽出来,一把全都扔到垃圾桶。
她想给周勀打个电话,找了半天才想起来手机早就没电自动关机了,于是又找了充电器把手机充上,这才光着脚走去浴室。
镜子里面是一张清减苍白的脸,黑眼圈也有些重。
常安叹口气,捞了把凉水冲到脸上。
她告诉直接要清醒,要坚强,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十分钟后常安洗漱完毕,换了身衣服,手机也冲上一点电了,她开机,给周勀拨了通电话,可那边却一直无人接听。
想来他应该很忙,她入股的那笔资金有问题,现在应该已经被冻结,尽管这些事他只字未提,但常安大概能够想象到他此时也正在面临困境。
电话不接,常安改为发短信。
“我起床了,你空了跟我联系!”
微信发过去,不出所料,依旧没有回信,常安也没再多问,她又等了半小时,拔了充电器挎了包出门。
其实漫无目的,但她知道自己不能一个人闷在家里,怕出事。
昨晚下了一整夜雨,今天总算消亮,只是天色还是阴阴的,寒气依旧很重。
常安裹着外套沿着小区门口的路往前住,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家花店,也无事可干,进去重新挑了一束洋桔梗,捧着花出来,抬头,一眼便看到了倚在车门上朝她对视的陈灏东。
常安惊了惊,愣了几秒才尴尬开口:“这么巧?”
陈灏东哼气儿,“不巧,我从小区门口就开始一路跟着你。”
常安:“……”
陈灏东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将车门打开。
“上车吧,找个地方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