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花苑里,屋檐下,赵知身又在云间的背上拍了拍,“人已经走了,别哭了。”
云间的眼泪一下就被这句话止住,转头谨慎地朝院门处看了一眼,确实空空如也,才从赵知身怀里出来,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居住过的迹象,赵知身跟进来道:“张妈知道你要回来,正去取新打的棉被,过冬穿的衣裳放在柜子里,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就跟盈盈提。”
“盈盈姐姐是先生的人?”云间好奇地问。她早感觉盈盈对自己的态度怪怪的,严厉归严厉,但常常是向着自己这边的。
赵知身微微一顿,“有些交情罢了。”
见他不想多说,云间也就不再追问,又将赵知身从上到下看了一眼,他仍穿着一成不变的青衫,眉目与神情常常是淡淡的,淡得有些看不清晰,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一般,没有血肉的感觉。
“你要走啦?”云间尽量语气轻松地问。
赵知身点点头,“伤已好了,答应你的事情,是该走了。”
云间觉得有些伤感,但又觉得还好,总归不是第一次分别。她还记得上一次赵知身不告而别之前,还刚刚因为一点小事打了她的屁股,哭一通醒来之后,人就不见了。
云间还是有些好奇,“师父当年为何忽然离开?”
赵知身默了片刻,“因为我得到了一些我娘的消息。”
“师父的母亲此刻正在金阳城中?”
“不知道。”
云间笑了笑,她不想追问赵知身的来历,既是决定不再相见的人,了解得越少越好。赵知身也淡淡地看着她,将她的手拉到掌心里,反手扣下一枚物件,口中道:“槐花令。”
云间将手中半个巴掌大小的烫金令牌看过,“这么大的东西,我怎么藏啊?”
赵知身仍是淡淡一笑,“你与槐花社的关系已经甚嚣尘上,藏也无用。但此物你仍要妥帖保管,紧要关头,可救你性命。其实槐花社至今,还从未做过叛逆辱国之事,你拿着它并没有危险,我走后,自然也会有人猜到此物是我交给你的,他们若是想知道什么,便会想方设法找到我,而我,不会让任何人找到。”
“包括我吗?”云间笑着问,“师父当真认为我不会出卖你吗?”
云间只是在开一个玩笑,她既约定了永不相见,便不会试图去找他,赵知身轻笑着抬眼,“如果你有一日,你知道我在哪里,我又变成了谁,你心里知道就好。”转身,望着窗外高远的蓝天,他道:“你我要做的事情,终将殊途同归,我信你,你也信我。”
……
芷萱听说十三公子去了自己房里,欢天喜地地跑回去,推门的时候,见十三公子正在自己的梳妆台前挑挑拣拣,似在寻找什么东西。
芷萱愣了愣,十三公子那边仍随意地翻着,淡笑道:“倒是朴素了许多,委屈你了。”
芷萱又换作了满脸的欢喜,性情却比之以往收敛了许多,急忙跑进跑出地沏了热茶进来,端上去道:“萱儿这里不比以前,温水一杯,公子润润喉吧。”
像生怕十三公子又怀疑自己下药一般,芷萱先自己喝了一口,又递上去给十三公子。十三公子便笑吟吟地抿了一口,将垂首立在一旁的芷萱看了看,随口地赞道:“白净了,也文静了许多,这一番苦倒是不算白受。”
芷萱不禁想起了汀兰的死,脸上的笑意渐渐湮灭。她是不相信汀兰会作死到去偷金刀的,汀兰会死,是十三公子和云间合谋的。
她这么努力地重新做回花娘,不惜向所有曾经被自己欺负过的小花娘低头,就是为了学着姐姐的样子一点点爬起来,变成姐姐一心希望变成的人上人,为姐姐报仇。
十三公子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淡笑着问,“汀兰的事情,你记恨本公子吗?”
“萱儿不敢。”
十三公子将她垂顺的表情看了看,花楼女子扮起柔弱来演技一流,云间如此,芷萱亦是如此。十三公子道:“汀兰虽死,但你无辜,本公子不欲为难你。你姐姐的死,一则因她将杀害吴郎中之事,陷害给本公子,本公子不会不记这仇,二则,她为庆王出谋划策,已是僭越,却又当众失言,庆王不可能继续容她。有志向是好的,你要走你姐姐的路,便要看见她的前车之鉴,现在,本公子和颜悦色地问你,雪颜羮的配方,你可知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