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皇宫里,正是舞乐升平,南帝笑意涔涔地看自己的满堂儿孙,不知不觉间,一个个都已长大了。
当年南帝就曾笑话过韩国沈家的衰落,最主要的就是衰在男丁稀少这个事情上,女儿调教得再勇武又如何,还不是要嫁给别人家做老婆。南帝自己虽然不争气,但好在那死去的倒霉儿子十分争气,一口气给他生下了这么多。
儿孙满堂是人之大喜,但也有忧,便是继承人十分地不好选择,生得多了,便总有几个出彩的,谁也不觉得差到了哪去。眼下那些年纪小的又要长大了,这事儿再不定下来,那几个大的已经争得如火如荼,等这些小的搀和进来,更要乱套。
南帝虽忌讳前朝公然议储,但皇后还是抖着胆子提过几回,南帝一向待皇后和善,也不与她计较。
趁着满堂的声势,皇后便又提了起来,对南帝道:“孙儿们都大了,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陛下也是时候能省省心力了。”
南帝笑呵呵地饮酒、点头,不说话,装没听懂似得。
将将年满十八岁的慕容骄站起来道,“有二哥和六哥为皇爷爷分忧,我们这几个才得来这样多的清闲。二哥还说孙子再闲下去怕就要长成废人了,说要将孙子送去六哥的营里站岗去呢。”
“二哥一向对兄弟们宽厚,这是催着你长进呢,真要将你送进六哥的营里,就你这般不长进的模样,还不要剥掉你一层皮,哈哈哈。”稍年长一些的慕容允道。
听着不过是兄弟们之间的讽刺调笑,实则南帝听得很明白,这是在夸慕容仲厚道,慕容铮不念兄弟情面。争夺太子位,是哪朝哪代都会发生的事情,而对上一辈的人来说,最不喜欢看见的,是手心手背争得头破血流便罢了,等到自己一脚仙去,赢的哪个往往会将不向着自己的那些赶尽杀绝。
慕容仲一贯对兄弟们表现出来的亲厚,也正是为了避免南帝这样的猜疑。
慕容骄听慕容允这样说,正要起来反驳,作为姑母的安仪长公主先一步清了下嗓子,道:“好了,你们这些手心手背的,哪一个不是陛下身上掉下来的肉,不论是庆王还是宸王,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好,长大了,便该多站在兄长们的角度想想,学学他们的样子,为陛下分忧,让你们皇爷爷舒心才是正经。这一百零八道菜,还堵不住你一张嘴?”
南帝脸上仍挂着让人看不透的笑,这便是安仪长公主受宠的理由,她是谁的角度也不考虑的,就一门心思只琢磨她父皇的心情。南帝于是向安仪长公主那边看过去,问,“子钰怎么没来?”
“子钰说是要出去浪荡游历一番,哭着喊着的,总归这些孩子们长大了,往后也不能由着心情闯荡了,便就由着他去了。”安仪长公主道。
南帝了然地点点头,叹道:“少了他和十三这两个活宝,似还觉得冷清了些。”
安仪长公主笑,“儿臣对子钰也没什么期望,若能一直当个活宝,将父皇哄得高高兴兴的,也不枉父皇白疼他一场。”
南帝又呵呵地笑起来,大家见着说起师子钰来陛下高兴,便纷纷将师子钰聊了开来,频频引得满堂嬉笑。
……
孙家的年夜饭桌上,便显得清净了许多,大约是因为新嫁进来个媳妇,孙家二老仍有些不适应。
孙炽和子姝一直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就连吃饭的时候,也不会挨得很近。子姝自知自己不是个正经的媳妇,到这般家宴上,也有些局促。
孙母是不太清楚这些的,只将这头一回出现在家宴上的媳妇当做了主角,又是夹菜又是嘘寒问暖,铺垫了好一番之后,才提起了要孩子这事儿。
孙炽和子姝脸上都是一凉,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孙母责备孙炽道:“让你忙,忙,整日里也不知瞎忙活什么,天天往庆王府里钻,可能给你钻出个大胖小子来,你需多往子姝那里钻一钻才是。”
孙母这话本只是让孙炽多与子姝亲近亲近,但这话里有一层歧义,两个年纪大的没感觉到,孙炽和子姝却迅速地听出来了,孙炽惊得呛住,吭吭地咳嗽,子姝尴尬地给他递了杯水,孙炽接过来时不防触碰到了她的手指,只感觉好凉好凉。
这房里明明被烤得暖烘烘的,她身上这样凉,仿佛如坐针毡一般。
孙岩忽而想起来,问孙炽道:“那位云间姑娘可还好?”
孙母虽然不是非常清楚他父子二人在谋划些什么,但心里还是有底的,对云间的存在也就没有特别的抵触。
孙炽还没来得及告诉父亲她出城的消息,轻轻地应了一声。
孙岩想了想,那到底是他们的公主,此刻孤零零一人在醉月楼里,实在可怜得很,便根本无心惦念什么体统,只想着若是能将云间叫过来一起,吃一吃家乡菜,说一说家乡话,也算尽了孝义。
孙岩便把想法说了出来,自没顾得上儿媳妇的想法,子姝握着筷子的手不禁一松,筷子落在了地上,急忙低头去捡。
孙炽也弯下腰来帮她,两人低头时,对视间,子姝刻意地回避。
孙炽将筷子捡了,吩咐人拿新的上来,子姝已经不太吃得下去,推辞了一句,便说回房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