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洒了一些,但已经找回了大部分,竹篮满满当当的,全是绒绒的细雪,仿佛一片小小的,柔软的海洋。
云间只看着,没动,也没说话。
十三公子急忙找出来一支完整的绒球,凑到云间唇边,温柔地看着她的侧脸。云间犹豫了犹豫,似乎需要鼓足一些勇气,才终于微微嘟起嘴巴,徐徐地吹出一口凉气。
绒花摇曳,然后散开,飘远,一串一串,不像下雪,像结伴出游的精灵,在黑暗中划出一弯活泼的白虹。
云间一串又一串地吹着,小楼的上下,渐渐被徐徐飞舞的白绒笼罩着萦绕着,像雪却比雪要暖一些,像飞花,却比飞花更素洁。
直到所有的花枝都已用完,云间意犹未尽地捧起竹篮中散落的那一些,一捧洒向天空,看着白绒飘飘扬扬,心情却并没有好转起来。
只有做过了,才会知道做这件事情没用,再美的风景也比不上那个人的存在,再好的时光也不敌他指尖的一息一瞬。
关于天人永隔,这没有尽处的思念,没有任何有效的发泄方式。
十三公子看得出来她并不高兴,他说,“你等我,在这里等我,一个时辰,不,两个时辰,等我。”
说完人就走了,云间还没来得及回应,便只看到尽处一个黑影,然后就不见了。
总归她也没什么正事,就在这里一直坐着,看到月亮从这一头游到了那一头,看到远处普通人家的灯火一盏一盏渐渐熄灭,香街外的道路上,除了迷路的醉汉再没有行人,脚下的丝竹与笑语,都渐渐安静。
她不知道这是过了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但那个人还没有回来,她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乖乖等他,大约只是出于好奇吧。
但云间觉得好奇心没那么重要,不等他,让他失望才更重要,想清楚了这些,便拍拍腿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沿着房顶走着,走到他消失的那一头时,朝下面望了一眼,并没有发现有人摔死在下面的痕迹。
眼里似露出了一抹失望似的,云间正想要下去,寂静的夜空发出一声破响,唔,金枭阁的信号。
不过十三公子已被陛下削去封地了,金枭阁现在肯定不归他管了,这信号大概是与他无关的吧。
只是一低头,便看到有灯火在街市门户边亮起,近处有,远处也有,灯火越来越亮,然后逐渐升高,飞过参差人家笼罩在暗夜中的屋顶,夜风里摇摇欲坠,却依然越飞越高。
云间转眼四周,目光所及的每一个地方,都有天灯在冉冉升起,有的已经飞了很高很远,就快要消失不见,有的才刚刚越过屋檐,明亮得仿佛能温暖整个人间。
那些徐徐不断的灯火像音符一样在天地间流淌,云间从未见过如此华美的风景,仿佛一场风光大祭,使她再度泪流满面。
这样的一场雪,可能令苍天开眼,铮哥哥可能看得见?
她哭着,茫然四顾,似在寻找着什么一般。
街巷里,巡逻的官兵已经被吸引,到处在抓肆意燃放天灯的捣蛋鬼,好盘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于是街巷再次闭起了门户,一切又回复了安静。
只有还未燃尽陨落的灯光,星星点点明明灭灭。
“尽兴了?”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云间急忙转头,看到的是谢白衣。
谢白衣身姿飘逸地立在房檐一角,“他说,你要的东西他还不起,能给的只有这一场尽兴,那些百姓是真心地为慕容铮鸣冤祈福,所以做成这件事并不难,他让我转告你,他就不回来了,既然你这么不想看见他,就按照你的心意,离开金阳城,直到你需要的时候。”
“唔,对了,”谢白衣大步走过来,将一把嵌着萤石的金刀递上来,“说是今夜找你本是想将这个交给你,方才忘了,终于物归原主,拿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