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物语】

“你做的很好。”

回到个人空间之后, 首先听到的就是AI平静无波的称赞声。那双水红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我，QB脸上浮现出一个近乎微笑的表情。

“这一次所收集到的情感，兑换成能量的话, 大概能支撑世界重启进度20％……你做的比我想的要好太多了。真意外，你没准很适合做这种事呢。”

“……闭嘴。”

我低声道, 那声音虚弱得让我自己都听不太清。我拖着无力的脚步走到床边，把自己整个摔进床褥里。

感谢这个个人空间完全复制了迦勒底基地吧, 这样在我想要休息的时候还有一张可以躺下的床。我现在已经没有一点力气, 再也站不起来了。

“好吧。”AI晃了晃那条大尾巴, 在床边展开了电子屏，“那就来看看你这次任务中获得的奖励吧。四星活动从者Moon Cancer·BB×5，艾斯的羁绊礼装【火焰的加护】×1，白胡子海贼团的羁绊礼装【深海之追想】×1，草帽海贼团的羁绊礼装【月夜下的篝火】×1, 还有量子……”

“所以不是说了让你闭嘴吗！？”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起枕头朝AI丢了过去。理所当然的，那枕头穿过了数据，无力地掉到了地上。我用被子把脑袋整个裹了起来, 捂住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的脸。

长久的沉默之后, AI跳到了我的床上，软绵绵的尾巴尖搭在我的指尖, 没有任何温度, 虚假得完全不像个活物。

不, 它本来就不是活物。只是由数据构成的AI, 连这个样子也不过是它做出来的拟态。

没有感情，也没有眼泪的白色物体注视着我，许久之后才开了口。

“你很难过吗？为什么？”它的语气好像完全无法理解，“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而且也达成了我们的目的，获得了远超预期的丰厚收益，你应该高兴才对吧。”

“……你不会懂的。”我轻声说，“没有人类感情的你，永远也不会懂的。”

只是将人类的情感换算成数据，只是将我们的情绪兑换成能量的你，是绝对不会明白的。

只要一想到我已经永远失去了他们，只要想到我再也见不到那个人……我就觉得，自己那已经粉碎的心，就要再一次流出血来了。

“你们人类还真是奇怪。”AI歪了歪头，“救了自己喜欢的人，不是应该高兴吗？”

“……会问出这种问题，就说明你绝对不会懂的啊。”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弱得像是快要碎掉了一样。

我到底对艾斯，对大家，做了多么残酷的事呢？

我到底在他们心里留下了多大的伤口呢？

就算知道他们终究会跨越这份绝望、这份痛苦……但是只要想一想他们的感受，我就觉得自己痛苦得好像要死掉了。

在做出选择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要永远失去他们了。

我不会后悔，因为这是我必须去做的事。

但是，难过是另一回事。

“那就没办法了。”AI像个人类一样叹了口气，用尾巴拍了拍我的手，“原本以为你是特例，可以不用到这个的……这样一来，我就只能把你的感情抽取出来了。我们还有其他人要攻略呢。”

“抽取……”我咬了咬嘴唇，想起了末日时它对我做的事，“只能像那时候一样吗？没有别的选择吗？”

我不想……失去这份感情。

尽管如此让我痛苦，但是，我也不想失去。就算双手都被扎得鲜血淋漓，我也要继续紧攥着，绝对不肯放手。

那些日子，是宝物。

和他们有关的感情，对我来说都是美丽而珍贵的回忆。

我不想把它们变成纯粹的数据，不想让它们变成别的什么见鬼的基石。

“可是兑换成能量的话会更快完成任务喔？”AI的语气十分不解，“能够快点结束这一切，能够早点拯救世界，这不是很好吗？”

“不。”

我深吸了一口气，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用通红的眼睛向AI表明着我的决心。

——绝不。

“就算是自私也好。”我想要挣出一个微笑，颤抖的嘴唇却无法完成这个任务，“让我暂时忘记拯救世界这件事吧，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失去这份感情。”

拯救世界的话，我所做的一切已经足够了吧。

我会更努力的，我会好好完成之后每一次任务的。

所以，让我把这份感情留下来吧。

那是我与他们共度的那段时光的见证，是我唯一能得到的酬劳。所以我不会放手的——绝不。

“既然你如此坚持的话，好吧。”

AI点了点头，退后一步。

“不过，你继续维持着这种心态，也没法完成接下来的任务。你也很清楚吧，人类的心是很小的。尤其是在恋爱这方面，装着一个人的时候，是很难爱上另一个人的。”

我明白。

我都明白。

所以……

“你应该有吧。”我看着它，语气笃定，“应对这种情况的办法。”

AI之前说过，在我之前还有不少同类的案例。由此可见，肯定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在攻略结束之后不想失去感情。而它也不会允许任务对象不完成攻略。

所以，继续攻略的同时保留感情的办法，它一定是有的。

“我可以将你的感情提取出来，然后以灵魂宝石（soul gem）的形式封存起来。这样的话，这些感情不会被投入利用。等到重启世界所需的能量都收集完毕之后，如果你还想要取回这些感情，只要打开灵魂宝石就可以了。”

我闭上了眼睛。

许久许久，我才缓缓地、缓缓地点了点头。

“……就这么做吧。”

“那么，记忆这部分还是像以前一样处理吗？”AI晃了晃尾巴，“由我为你将它们压制到潜意识的深处，没事的话就不会触发——这样可以吗？”

“好。”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为了让我能够不被过去绊住脚步，由AI将那些记忆压制到意识之海的最深处。

这样的话，即使偶尔回想起来一些片段，也不会折磨得我动弹不得。

这一次，也是一样的。

AI点了点头，跳到我的头上，我们一起闭上了双眼，开始抽取那份感情。

抽取工作在寂静之中进行，不消多久便完成。

“好了。”

AI将一块宝石放在我的手心。

那是一块心型的鸽血红。

像是要滴落下来一般的血色，但是对着光的时候，又能看到火焰一般美丽的红。像是流动着，像是跳跃着一般。

美丽的，凄烈的，像是在燃烧，又像是在滴血一般的红宝石。

我对艾斯的感情，现在正以这样一种形式握在我的手中。

我将那块宝石贴在自己的心口，仿佛还能感觉到炽热的温度。

在这几乎要将我焚烧殆尽的感情被抽取出来以后，我终于能够——或者说我终于有勇气——去问AI那个世界的后续。

“白胡子的话，还是以最配得上他的方式为自己的一生画下了句点。”AI用一种委婉的方式向我告知了老爹的结局。

意外的是，这个答案并不如何让我痛苦。

我明白，如果让老爹自己选择的话，这确实是最符合他心意的终场了吧。

英雄应当死在战场上，而不是病榻。

我尊重他的选择。就像他尊重我们这些孩子的一样。

“白胡子海贼团的其他人的话，他们正在重整旗鼓，继续收复那些被侵扰被夺走的领海。不过失去了白胡子之后，他们的领地也必然会缩小吧。”

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

所谓“四皇”，从来不是指他们下属的海贼团，而是那四位屹立于海贼巅峰的强者。白胡子海贼团最令人畏惧的并不是旗下48个海贼团和16名队长，而是拥有毁灭世界之力的【白胡子】爱德华·纽盖特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