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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父子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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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琚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心情也变好了些,问道:“梁翁想要什么赏赐呢?”

这可把梁满仓给问住了。他想要的真的是太多了,他有七个儿子,这日后就是七家,七家,每家得有个宅子吧?得有点田产吧?这得是多少?闺女得发嫁的吧?小闺女虽然好强,但是梁满仓还是挺疼这闺女的,想她嫁得好些,那陪嫁就得多。还有,听说太子外祖父是能做官儿的吧?他当然想当个官儿。还有,小闺女太不省心了,要这要那的,要是这“女婿”能帮忙出了,也挺好。还有老妻的身体不好,想延医问药,又有孙子孙女,他甚至还想到了老家的祖坟地,跟隔壁村争块风水好地,群架还没打完呢。

要操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什么都想要,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口好了。于是沉默了。

梁满仓沉默了,梁家上下就都哑了。人人心里都有想要的,但是不敢开口。梁玉是勉强能说几句的,但是没问到她,她也不能就冒失说话了。梁满仓无奈之下,往后望了望,这个时候他想依靠的是长女,希望梁才人给点提示。梁才人好久没跟桓琚搭过话了,嗑嗑巴巴的说:“雷霆雨露,莫非君恩。”

桓琚不爱听她说话,一摆手,又问了一次:“梁翁,想要什么呢?”

梁满仓这会儿清醒了一点,觉得直接要田要钱有点不够长脸,又没想好先开口要什么,于是再次转头,这次将目光投给了小女儿。虽然之前让小女儿闭嘴了,可这个时候是救场啊!见过点世面的,比没见过的总要好一些的。

于是,梁玉也嗑嗑巴巴:“那、那,您给点书吧。”其实她想说,您对大姐好点儿,她是我们家最苦的一个,凭直觉,她知道这话不能讲出来。

桓琚兴趣来了,大约是因为这位小姨子长得也不错,年纪还小,他没有生气女孩子抢话,反而饶有兴趣地问:“什么书?”

“经、经史一类的?”梁玉试探地问。她这些日子想了很多,面圣是她的机会,她得好好表现。同时呢,梁满仓说得也对,她一个县城的裁缝学徒,比京城做官儿的,确实眼界少一些。但是!小先生总是贵胄公子!他的见识应该是不错的。

桓琚挑了挑眉,梁玉梗着脖子说:“听说是有用的,咱家没读过书哩,总得学吧?”

桓琚忽然笑了:“好吧,那便依你。”桓嶷的眉头也展开了。

梁玉也松了一口气,忽然听到桓琚漫不经心地问:“是萧司空教你们这么说的吗?”

萧度认为自己必须认真考虑,并且提醒父亲注意一下对梁氏的安排。眼下菜刀是收不成了,人都走远了,只给他留下背影。况且,这篇话说出来,收不收刀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与梁氏达成一个协议,就算再给她十把刀,也不用担心她用这刀办出格的事。

是的!是他的错,他本就应该与梁氏划下一个道道来,确定彼此的立场。是他过于自信、过于自傲,擅自就决定了梁氏的角色,引来了梁氏的反弹。知错就要改,必须立即修正。

再去信京中请示萧范也来不及了,萧度已经有了腹稿,但是此次主官是陆谊,他还得走一个过场,不能让陆谊觉得自己凡事都自作主张。

目送梁玉去上课,萧度也离开甲板去找陆、朱二人。

如此这般一讲,陆谊也摩头:“梁氏还真出人物了?那你看究竟是小娘子自己的意思,还是有梁翁的手笔在内?”

朱寂心烦得紧,本以为是一趟出门游玩兼混资历以及与东宫搭个桥的差使,不想却出了这许多操心的变故。他不耐烦地道:“管是谁?这一家,傻的让人生气,聪明一点的更让人生气。恐怕于东宫无益!”

萧度道:“不要说气话,且看眼下。七哥,谁的手笔都没有关系,要紧的是说的话是在理的。咱们得将这事处置妥当。七哥的意思呢?”

陆谊哀叹道:“你我这几天,想的不就是如今令梁氏能够不那么愚昧吗?现在梁氏有明白的人,不是很好?”

萧度若有所思:“梁氏也没有根基,明白一点是好。”不至于争权,想争也争不了。再者太子地位不稳,梁才人无宠,梁氏也争不起权来。再能干,也只是为人家的事业添砖加瓦。

陆谊道:“既然这样,就要让梁翁知道。”

萧度笑道:“事因小娘子而起,就安抚一下小娘子嘛。”

三人都不小气,送了金帛来,说是给梁玉压惊,并且绝口不提菜刀的事。这边不提,梁家父女心里就有数了,梁满仓将金帛一收,锁在自己床下的柜子里,让梁玉照旧去上课——不许再耍菜刀了。

陆谊也与梁满仓开诚布公地谈了一回,这次就直接指出来,我们是要跟危害太子的人顶牛的,梁家现在这个样子进京,什么用也不顶。除了干农活啥都不会的人,能指望你们干什么?而且进京一准会被笑话的,请做好准备。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还有些想害太子的人,指不定就会从梁家下手,也请做好准备。您闺女生了太子,但是太子有嫡母,请摆正自己的位置。再蠢下去,又不让别人管,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个你就不用准备了,死都死了,一了百了,省心。

梁满仓心说,你们仨心里不定笑话我们多少回了。有人会害自家,那就不好啦,最终结论,还得把儿孙们按着头读书。不但儿孙读书,梁满仓自己也开始认字,他拉不下脸跟儿孙一起上课,就让闺女给他补课。头天晚饭后,梁给他写一句千字文,四个字,他就颠来倒去的念。不但自己念,将没去上课的几个儿子也叫了来:“又不用做活计,也不过是懒在那里长霉,都跟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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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不快不慢的过着,梁家与使者客客气气当无事发生,袁樵却不能当无事发生。

无他,梁九郎真不是块读书的材料。有亲爹的死命令,有妹子持刀监视,他也想踏踏实实的学,可实在是学不进去。比较起来,无论是梁六这些叔叔辈的,还是梁玉的侄子们,学得有快有慢,总体不算太快,也都能硬着头皮啃下去。

只有梁九,他崩溃了。一母同胞,梁玉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过目不忘,梁九,用梁满仓的话说是“搁爪就忘”。天赋这东西,真是老天爷赏饭吃,顺手点一下,点不着的你干瞪眼也瞪不来。连偷偷学字的梁满仓都识了几十个字了,梁九的脑袋里还是空空如也,仿佛南氏生他的时候在他脖子上生的不是一个人头,而是一个筛勺。

重压之下,他又忍了十天。一旬!一点效果也没有,他的功课还是被一个“地”字拦着,无法进行下去。

这回他连干嚎打滚都省了,直接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挺尸,恨不得立时毙命免受这等折磨。梁满仓是想再打他一顿的,然而梁九郎是摆出了宁愿被打死的架式。梁满仓想了想,养这么大个子了,打死不划算,只好舍下老脸向袁樵讨情:“他是真个学不下去。天生的贱命呐!”

袁樵看在梁玉的面子上,问梁满仓:“进京之后令郎总不能真去耕田吧?梁翁要先想一想怎么安置他。”

梁满仓老脸通红,极谦卑地问:“咳咳,先生,有啥指点不?”

袁樵道:“我不知圣上有何安排,如何能有主意?梁翁看圣上旨意谨慎行事便是了。”他与梁满仓两个格格不入,站在一起都觉别扭。话说完了,很有默契的互相道别。

梁满仓一身别扭,越想越不大对劲,索性叫了女儿来:“玉啊,你先生还说过啥?”

梁玉谨慎地问:“您说啥事哩?”

梁满仓道:“我是想啊,咱啥都不知道,这陆郎君他们现在待咱们客气了,可也不大管咱们了。我这心里呀,没个底,想来想去,就只有这袁先生能问啦。你去问问去。”

自己要摆明车马扯旗单干的,别人当然不会再多管。梁满仓是旗扯出来了,架子没搭出来,没个帮手了。既然主意是闺女出的,出了事儿她得兜着。

梁玉想了想,道:“行,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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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觉得,自己跟袁樵也是有点默契的,就像之前与吴裁缝一样。袁樵用不着她养老送终,但是师生之间还算是比较亲近的,袁樵看样子也该是乐意为她解惑的。这就欠了袁樵的情,现在她也没啥好报答的,只好等活出个人样来再还了。

又是一天活猴放风的时候,梁玉施施然往袁樵桌案走去,袁樵才起身想活动活动筋骨,一看她过来,便不想出舱透气了。梁玉心道,果然先生是乐意为我解惑的。

岂料她往前走,袁樵却往后退,连退了三步,目光落在了她的左袖上,问道:“刀,还带着呢?”

梁玉一怔,飞快地抽出菜刀,使刀背对着袁樵:“别怕,我不动你。”

【听起来怪怪的。】袁樵马上说:“我没怕!”觉得声音太大仿佛心虚,感觉更怪了,又降低了声音,“你是怎么带着的?”说着又瞄了一眼菜刀,不太大,颜色乌沉沉的。这是他此生见过的第一把菜刀,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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