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纸砚这种东西，随处可见。

于问之叫来小二，很快便凑齐工具。雅间内另有茶桌，众人动手收拾了，帮言诚铺上纸张，磨了墨打了水。

虽无彩色颜料，水墨依然可以为画。言诚提笔凝神，轻灵而动，一道道线条跃然纸上，渐渐组成女子美妙图画。

虽只是普通创作，不需要调动天地念力集于画中，但作画之时心为之静，神为之凝，天地念力便自然而动，凝于笔端流淌纸上。

只可惜附近并无修行者，一众凡人虽看出言诚笔下功力不凡，但却不能感知到念力变化，不解这画精妙之所在。

外行看热闹，但这着实真是热闹。一众人虽不解丹青之术，但见纸上女子楚楚动人，不由皆怦然心动。

有人甚至暗想依此画寻找画中女子，说什么也要用尽千方百计，将之追求到手。

如此，便是一生幸福。

再无他求。

最后一笑成，念力凝聚纸上。虽不足以转而为念术，亦不值得引起任何修行者重视，但因这一点念力，画便有灵。

画中人便有灵。

众人呆呆看着，隐约有种错觉，以为那女子不片刻间就会自画中走出，向众人飘然施礼。

“妙，妙！”于问之连声赞叹。“之前只是听说‘香莲居主人’画功惊天动地，笔下若有神灵，却直到今日才知言兄弟如此大才！厉害，果然厉害！这般画功，足以称圣！”

“惭愧。”言诚不由面色微红。

这般盛赞，实是担当不起。

何况在下不才，却也只会画女子而已……

于问之手持此画，却不由生出私藏之意。众人望着那画，也满眼全是不舍，终于有人忍不住问：“言兄弟，不知你何画，是何家女子？”

“并非世间女子。”言诚说。“只是脑海中随心所想的形象罢了。”

“哦。”众人点头，却不免有些失落。

如此，便更不舍此画，均想能将此画收藏家中，日日观摩欣赏。

至于会对着画再做些别的什么，便不足为外人道了。

不舍归不舍，画总是要拿走。墨干之后，于问之一狠心，先向言诚拱手道谢，再将画仔细卷成筒，出了门，唤来小二，请小二到隔壁通报。

一听于问之去而复返，隔壁众人立时皱起了眉。

刘宜心中不悦，挥了挥手：“我们与他并不相熟，告诉他少来打扰！”

小二方要退下，却有一人摆了摆手：“慢。”

转向刘宜，道：“此类小辈，存心奸滑至极，只怕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便永不知深浅。不妨叫了进来，今日便要他彻底好看。”

“算了吧。”有一人略厚道些，摇头道：“想来是穷酸书生，不明世理，心存幻想才来叨扰，也未必是存了什么奸滑之心。不就是两壶酒么？让店家计在我们账上，不用他们付账便是了。何必奚落。”

“不对。”那人摇头，“两凭两壶酒，便换来千金字，这等奸徒若不好好羞辱一番，日后厚着脸皮却不知还要做出什么无耻之事来。还自称书会会长，哼！只怕要带坏一群读书人。”

一挥手，却要小二将于问之带进来。

小二已然听出不妙，但却也不能拒绝，出得门后望见走廊中紧张转圈的于问之，不由一叹。

“客官，我看此事还是作罢算了。”他上前低声说。“这些都是书画界的大人物，随便哪个都是举足轻重的大家，你方才只盛赞刘大家一人，已经让他们心中不快，此时必都与你为敌。而那刘大家，依小人看，似乎也没有为你劳动手腕的意思。”

“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于问之摇头，“这次一定能成功。”

小二见劝不动他，也不再多言，引着于问之进入隔壁雅间后，在外关闭了门。

“多谢刘大家肯赏脸再见晚生。”于问之来到桌前，先恭敬地拱手为礼。

“你且慢。”有意刁难那人阴阳怪气地出手，冲于问之摆了摆手。

“你这次前来，可是又为那题字之事？”他问。

“正是……”于问之急忙点头。

“好厚的面皮！”那人厉喝一声，吓得于问之一脸茫然失措，打了个哆嗦。

那人站了起来，手指于问之：“好精明的算盘，却打到我等头上来了！刘公是个忠厚长者，不愿与你计较，你却不自知，一再索取，实在过分！我问你，你这两壶酒值几个钱，便想来换刘公手笔？要知刘公之字，一字千金，是你这等穷酸小子求得到的吗？”

“少年。”有看似德高望重者开口，“人可存非分之想，但不可行非分之事。今日之事，就此罢了吧。什么求字之事便不要提。你且放心，这两壶酒，自然由我们自己付账，却不用你来破费。”

“这般好的生意，你再有机会也介绍我们做做吧。”有刻薄者冷笑，“两壶酒换千金字，这可真是发大财的好买卖。”

“并非如此，并非如此……”于问之连连摆手。

求字事小，人品事大。万一被诸人将这恶名传出去，于问之跳进海里也洗不清冤屈，真将生不如死。

“好了。”刘宜这时摆了摆手，“不论如何，此事便到此为止吧。年轻人，酒钱，我们自己会付。你所要的字，几日后仍可到我府上去取。我会知会门子。你去吧。”

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话虽说得漂亮，但观其表情、语气，却是拒人千里。

显然，这话不过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而已。于问之若真去，必吃门子的闭门羹。

甚至是真赶将出来。

那又如何？

谁叫你不过只是一个穷酸的书生？

于问之脸色几番变化，终再开口。

“晚生虽不才，却不想占刘大家的便宜。”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