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笑从容道:“程教授他们正在路上,至于这个字条怎么来的,您可以打电话找他核实一下,我刚才说不一定是来要账的,意思就是这钱您可以给也可以不给,给不给全在您一念之间。”
许三笑的话引起了范大伟的兴趣,他还在调整思路,分析此事的因果关系,他其实最关心的是赵振华的侄子在这件事当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一指字条,道:“小许村长,你有话不妨直说,怎么叫全在我一念之间?这么大一笔钱你就能做主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能!”许三笑干脆的:“钱再多总有花完的时候,您的一个念头可以挽救我们村几百口人的饭碗,虎啸山庄是我一手创办的村办企业,野猪岭上的猎园是山庄的主营业务,程教授他们找不到老虎,就把责任推到我们山庄头上”
范大伟已迅速从最初的惊讶和意外的情绪中恢复过来,思路也理清了,摆手打断许三笑的话,“小伙子不要急,讲话也不要这么偏激,这件事咱们先不讨论,我先问问你,你不是振华同志的侄子,为什么会乘他的车来?”
许三笑从这句话当中敏锐的把握到一些东西来,赵家在山南官场影响力巨大,赵海峰很低调,但他的车却不低调。许三笑道:“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我所以要坐他的车来见您,是因为海峰曾经几次去过虎啸山庄,对那里的环境非常熟悉,如果您需要核实我将要对您说的话内容的真实性,我随时可以把他请来作证。”
这是一个尚未爆发但随时有可能爆发的丑闻,也可能还是一个警告!范大伟所顾虑的远非许三笑能想象,他摆手道:“不必了,你的意思我已清楚,这张纸条请你留下,等一会儿我会安排财务给你结账。”
这就结束了?这是许三笑生平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权势的威力。但这权势并不是他的,甚至不是赵海峰的,而是属于赵海峰的父辈和祖辈们在山南省经营二十几年编织起的一张巨大的关系的。范大伟以如此果决的方式解决这件事的目的是不希望林业厅内部的龌龊矛盾被这张的某个环节利用。因为忌惮这张,所以他不但给了许三笑钱,还给了他想要的那句话。
回去的路上,许三笑闷闷不乐。
霍大鹏问他拿到钱,事情也办成了,还不高兴又是为了什么?
许三笑轻轻一叹,什么也没说。
他自负胸藏沟壑,本想着凭三寸不烂之舌,一身左道奇术足以办成这件事,来的路上他在脑海中做了十几种假设,从先声夺人的穿衣风格到理据自如的一言一行,甚至想到了必要时对这位范厅长用上迷神术,可到头来却是狐假虎威,仗着一辆车和一块车牌搞定。正好比一拳击手,精心准备蓄势待发后,一拳挥出去却打在了空气中,对手根本没接战。固然取得胜利,但这胜利并不能让他丝毫体验到征服的快乐,反而通过这件事,让他认识到了在官场里混,个人能力再强也是渺小的。
他在想的是赵海峰之前为何主动要借车给我?是否有故意显露赵家的权势给我的意思?
闭目沉思中的许三笑突然睁开眼,道:“你说的对,事情办成了,老子没道理不高兴。”
霍大鹏说:“这件事你得好好谢谢赵海峰,这个朋友让你交着了。”
“谢是一定要谢的,但现阶段还真不适合跟他继续深交。”许三笑自省道:“咱跟人家终究是两个世界的,狐假虎威这种事干的不好就成了狗仗人势,有的人惹不起赵家,却能在翻手间就把我打落尘埃。”
如果把山南省官场比作一个包罗万有的大赌场,既有动辄需千百万赌资的梭哈,也有几百几千小赌怡情的百家乐。而赵海峰所处的圈子便是最高规格的那张赌台。林业厅事件让许三笑意识到自己的筹码还太少,这张桌子上稍微一个风吹草动都可能让他输的精光。这件事还说明了另一个道理,在官场中,首先要做的是找准适合自己筹码的牌桌,否则,没有足够的筹码,你就只能远离牌桌,甚至连站队的资格都没有。
回想着赵海峰借车时热忱亲切的样子,许三笑不禁要问一句:赵海峰啊赵海峰,你究竟是我的贵人呢还是命中煞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