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的眸光顿了顿,莲步轻移,含笑跨过门槛,质地冰凉的衣摆在门槛上摩擦出淅淅索索的声音。
她放轻了脚步,静静来到驸马身后,温柔地低下头:“又睡不着么?在看什么?”
驸马没说话。
女君习惯了,他一有心事就会呆呆地望着天,也不知这习惯是怎么来的。
女君在他身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轻轻地握住他一只手道:“这两日我太忙了,倒是把你给疏忽了,是不是内阁出了什么棘手的事?”
“不是。”驸马说。
他依旧望着天,也不知是在看月亮,还是在看漫天的星子,亦或是那苍穹里无尽的黑暗。
女君又道:“那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做噩梦了?”
“没有。”驸马说。
女君点点头:“好,你没心事,你只是想赏月,那我便陪你赏月。”
驸马终于收回了落在夜空里的目光,转头看向她:“你明日要早朝。”
女君握紧他的手,含情脉脉地说:“早朝没你重要。”
驸马看向正前方,目光落在窗台盛放的昙花上,似是迟疑了一瞬,方问道:“你不嫌我丑吗?”
女君看着他无可挑剔的右侧脸,语重心长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是夫妻,我不是和你说过了,不论你变成什么样,都始终是我的丈夫。”
“是吗?”驸马喃喃。
女君深深地看着他:“红颜易老,难道他日我容颜不再了,你便要嫌弃我,离我而去吗?”
“怎么会?”驸马反问。
女君温柔一笑:“那不就得了?何况,你的脸会变成这样也是因为我,我若嫌弃你,那我成什么了?不是你替我挡了刺客那一剑,如今这道疤痕就该出现在我的脸上了。”
驸马怔怔地摇了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女君的素手抚上他的脸颊:“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你只用知道,你的心里有我,为了我你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我对你也是一样,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把我们分开。”
驸马捂了捂心口,他的心里的确住着一个人,他与那人生了一个儿子。
“是我,还有我们的儿子。”女君会意地说。
“你喜欢……”驸马卡壳了,半晌,才喃喃地说道,“你喜欢吃蛇肉,我不喜欢,可你既然喜欢,我就陪你喜欢。”
女君笑了笑:“这不是想起来了吗?”
驸马摇摇头。
“还要接着赏月吗?”女君说。
驸马道:“我再坐一会儿,你先去睡吧,不用陪我。”
女君想了想:“那我先去了,你也别太晚,还是得当心身子。”
言罢,她起身就要离开。
驸马忽然开口:“我画了一幅画。”
女君闻言顿住,朝他看来:“是吗?拿给我看看。”
驸马拉开抽屉,将画卷取了出来,在书桌上缓缓铺开。
女君看见画像上的男子,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开了:“你这画的不就是你自己吗?”
尽管换了衣裳,眼神不大像,又年轻了二十岁,脸上没了那道狰狞的疤,可依然不难看出是他,毕竟除了他自己,还有谁能长得这么像呢?
女君失笑道:“你画你自己做什么?还画得这样年轻貌美,我说过我不介意你容颜有损,你自己也不要介怀。”
驸马默默地收好了画卷。
“我说错话了?我不是怪你把自己画得……我……”女君忽然词穷了,这个男人小心眼得很,生起气来毫无预兆,且十分难哄。
“不是我。”驸马说。
“什么?”女君没明白过来。
“没什么。”驸马将画卷放回了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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