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军营里。
子檀扶着苍霄进了主营。
营帐内的光线微暗,子檀径直将苍霄放在榻上,若一这才看清苍霄紧闭的双眼和苍白如纸的脸色。妖纹已从他脸上褪去。冷汗从他的额头不断滑落,打湿了他银色的鬓发,他呼吸紊乱,胸口没规律的起伏。
若一一阵心疼,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么?以前受了再重的伤也没见他如此脆弱过。她不自禁地抬手,想擦去他脸上的冷汗,子檀却早一步用洗好的手巾吸尽他脸上的汗渍。
若一的手僵在空中又默默缩了回去。而另一只被苍霄握住的手就像被火烧了般难受。
子檀眼眸微微一转,瞥见若一这细微的动静,嘴角勾起莫名的弧度。“才刚醒就闹出这动静,该你难受。”
子檀使劲捏了苍霄的鼻子。擦拭完,她将手巾丢入一旁的盆里,在虚空中一捏,一根细如绒毛的针出现在她手中,眼都没眨便将这针扎入苍霄的头顶。就这样扎下几十针,苍霄的头上立满了透明的细针。
像只刺猬,漂亮的刺猬。
若一一直傻愣愣地杵在那里,没有办法逃就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所以她看着子檀对他亲昵,给他施针,帮他掩上被子,她连咳嗽都没敢。
“若一姑娘不比在意。他也许是才醒,记忆有些许混乱,并不是将这些事情忘了。我给他施了针,醒了之后他便会记起以前的事。”离开前,子檀似才想起有她这个人,微笑道:“若一姑娘,我这有事,你可以帮我看着他么?要是那些冰针都消失了,他还没醒。那就麻烦了,你得帮我打他几巴掌。”没给若一拒绝的机会,她撩开布帘便出去了。
帮你打他?我有什么资格?若一自嘲一笑。又盯着苍霄发了好会儿呆,才在榻边坐下,目光不受控制又移到那依旧紧握的手上。
她忽然想起他们以前一起旅行的日子,就他们两人……
“霄狐狸……喂!苍霄!等等,苍大侠。等一下啊!”颜若一踉踉跄跄地跑到苍霄跟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领,顿了一下,想着自己完全没优势的身高又悻悻然的放手,转而紧紧扯住他的衣袖,一撅嘴哀怨道:“你不要我了吗?你伤一好就要抛弃糟糠之妻吗?”
苍霄一挑眉,长袖一甩,直接嫌弃的抖掉若一的爪子。颇有兴趣道:“我受了伤,但没瞎眼。糟糠见着了,妻,在哪儿?”
若一咬牙忍下扁人的冲动,深吸一口气让额角突跳不停的青筋暂时安静下来,随即腹诽道,这是狐狸么?这是变种到什么程度的狐狸啊!这舌头毒得生化武器都甘拜下风!
整理好情绪,若一本着“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准则,再次使劲抓住苍霄的手掌:“不管!总之你要对我负责了。之前我救了被打回原形的你……”
“之后你不是一直想逃吗”某妖挑眉。
“我伺候你,帮你熬药、敷药,给你刷毛洗澡……”某女开始扳手指头。
“包括在药里下毒,在水里撒盐?”某妖气急而笑。
“……那是为了消毒……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你还看过我□□的出水芙蓉……的场景。”某女咬牙切齿然后做娇羞状。
“芙蓉……”某妖嘴角略带抽搐。
“而且,你不是也整天衣不蔽体的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么?别不承认!你是狐狸那阵可是一件衣服也没穿。”
“……”。
“所以,我们也在一起了这么久,也共患难了,还‘赤诚相见’过了,反正,你别想甩下我,我跟定你了!”
一阵沉默,苍霄直直盯着若一,紫眸中的神色难辨。若一心里突突地跳,就怕他一甩手丢了她就跑,更是用力的握住他的手掌。
十指紧扣。而这次,苍霄没再甩开。
他盯着她,紫眸里流光转动:“为什么跟着我?”
若一瞪着他,有点歇斯底里:“理所当然的吧!”她食指往前一指,“这么大一片一望无际的树林,你要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脆弱女子独自走出去吗?你是想看‘极限人类之白骨如何在河蟹时代的支撑下奋力爬出妖魔树海’的现场实录吗?”
“呵……”
直到现在若一也清晰记得那时苍霄哑然失笑的表情,无奈中隐隐的落寞,让她心软得几乎告诉他:是姐姐我看上你了。
可最终她没有,此后也没有。
有的,是通往幽都山峰的路上刺骨的寒冷,是寒□□里一滴一滴悄然流走的鲜血,是落崖前近乎绝望的等待,是两年来,几乎日夜折磨她的“曾经”。
还有那坠崖时,被她绝望拍开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