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那段日子,恍如是我做的一个噩梦。
我的身上每天都会添上新的伤痕,结痂的地方亦会重新裂开露出皮肉,所以几天过去后,身上的伤口不仅没有愈合,反而血肉模糊,十分可怖,但伯弘文却会每日给我灌下灵药护住我的心脉,让我不至于被他鞭打致死,可地下室潮湿阴冷,憋闷的空气侵蚀着我无法愈合的伤口,终于,伤口开始发炎,体温不断上升,我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被烧成了一团浆糊,连身上炸裂般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
若我真的如此背运死在这儿,应该会死不瞑目吧。
再次清醒过来,感觉自己身处船上,一摇一晃的,睁开眼,却看到了马车的顶盖,外头还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我有些恍惚,稍稍一动,全身上下便像在被无数根针扎似的,我轻轻呻吟了一声,旁边便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你醒了?”
我先是闭上了眼,待将那阵疼痛忍过,缓过劲来,才看向声音来源处,便看到一个十三四岁束着丫鬟发髻的小姑娘,正瞪着大大的眼睛,有些恐惧地看着我。
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口干舌燥,根本发不出声音,于是便做了个口型:“水……”
“哦哦……”她看懂了,立刻起身给我倒了杯水,然后拿了个干净的帕子沾了水将我的嘴唇沾湿,我舔了舔唇,十分不满足,便示意她扶我起来,她连忙摆手:“不行的姑娘,你……你全身都是伤,坐起来会疼死的……”
“不会的。”我哑着嗓子坚持,她见我如此固执,只得弯下腰来小心翼翼地将我扶起,我一动,全身的伤口便像被扯开了一般,火烧火燎的疼,我“嘶”了一下,她立刻吓得不敢再动弹,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起身,我愣是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完成,待终于能喝到水时,已经气喘吁吁,冷汗直冒了。
我干渴异常,喝了好几杯水下肚,这才满足,由于马车上十分不稳当,容易左摇右晃,因此在小翠的强烈要求下,我又重新躺下了。
那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名叫小翠,是伯府的家生子,因为平时表现乖巧听话,便被指派来照顾我,她并不知我的身份,只是从未见过身上有这么多伤疤,皮开肉绽的女子,所以一直对我感到惊惧。
我想了想,问道:“你说我们离开了五阳城?那现在是去往何处?”
小翠道:“原是不知道的,但我姐姐是夫人房里的,听说啊,是去夫人老家。”
“伯……老爷没来?”
小翠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老爷可是大官呢,怎么会有时间陪着夫人回娘家呢。”
我心中冷哼了一声,回娘家,果然是个好借口,伯弘文现在必定混在这支马队中吧。
“我们离开五阳城……几天了?”
小翠歪着头想了想,才回道:“有三四天了吧。”
我闭上眼,心中感到有些绝望,伯弘文明显早已经想好了退路,而现在,他要带着全家,去投奔那个幕后之人了,而我,离我的家越来越远……
“姑娘,”小翠忙喊道,“你没事吧?”
我睁开眼,便看到了小翠那张惊慌的脸,我费力地笑了笑,“没事。”只是身上一阵一阵的疼,但除了忍耐别无他法。
“姑娘,你都昏睡好几天了,一直高烧不退,夫人又急着赶路,也无法安心静养,你现在醒了,就是要大好了,真是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小翠双手合十,闭上眼十分虔诚地拜了拜。
我亦在心中感谢上苍,虽然现在如此痛苦,但我还是感谢它,让我活了下来,让我还能够有机会去见我爱的人,我心中开始打定主意,要好好调养身子,为逃跑做足准备,在此之前,我要尽快知道伯弘文的目的地是何处才好,小翠好像并没有将我当做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我苏醒后她也没有及时禀报她的主子,反倒跟我闲扯了起来,自从发现我格外和善以后,她便像松了口气,露出了十三岁小女孩的本性,叽叽喳喳个不停,反正我也没有力气回答,只偶尔转一转眼珠,眨眨眼,她就已经十分满足了,越说越高兴。
在我的有意引导下,不一会儿,我便将伯府最近的近况了解了个一清二楚,伯咏志果然毁容了,不过对外称是发病时摔了一跤,伤了脸。
“不过啊,我姐姐偷偷跟我说,她跟着夫人去见过少爷一面,少爷脸上黑漆漆的,一点都不像是摔伤的,倒像是……”小翠警惕地看了看外面,然后才小声说道:“像是烧伤的。”
我没有吱声,听她继续道:“这次夫人回娘家,其实主要是想带着少爷回去好好休养吧,伯府那宅子啊……”小翠吐了吐舌头,“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