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忽然笑了,她的身侧,有一扇窗,窗外的骄阳从窗棂外照射进来,照在她的身上,光影明灭,把她映照的肤光若凝,这一笑,更是珠辉玉立,艳色无边。
许均忽然想起当年她第一次见到的徐丹秀,这么多年过去,她都做祖母了,这容颜,脾气,仿佛都还没变过。
“你笑什么……”他有些狐疑,磕绊的问道。
“许均,你当初的安排是什么?你的安排不就是在晗儿从蜀地回京的路上派人将她给弄死么?”
“不过是我的晗儿福大命大,没有被你弄死,活着回来接了世子的位置。”
“你的安排,不过就是想要我的女儿隐姓埋名,流亡在外,与我一生不能相见,将来白氏的儿子继承王位,坐享荣华富贵。”
“许均,我告诉你,你别做梦,绝不可能!”
徐氏止住了笑,凝视着他,又道,
“你是晗儿的父亲,你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父亲,你还有许昭,许晔,你还有许羽非。”
“可晗儿,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不会让你这样做,我徐丹秀会让她在东元朝走的更高。”
“就算有一日事发,我们娘俩绝对不会牵连你们许家,断头台上,不会有你们许家的任何人。”
她忽然抬手,将头上绾发的簪子抽走,一头青丝倾泻而下,她随手从边上的针线筐里拿过一把剪子。
许均见状,惊的站起来,失声道,“阿秀,你想干什么……”
徐氏望着许均那张儒雅端方的脸,还有那失态,关切的神情,眸光变得有些飘忽起来。
这样的关切,好像许久没看到了呢。
不过,如今她不需要了。
她抬起剪子,朝脖子那里移去。
许均惊的上前一步,抬手想要阻止,口里胡乱的道,
“你别做傻事,我虽然气你这样大的事情瞒着我,可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不会做什么的。”
徐氏灿然一笑,
“你以为我做傻事?哈哈,许均,你脑子有屎吧,谁都可能做傻事,只有我徐丹秀不会。”
她在披散下来的乌发上一剪子下去,长发散落在地。
“许均,结发为夫妻,固然我是做错了,可我们当年分明说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你破了誓言,纳了白氏,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更不要来指责我。”
“今日,断发为鉴,我们夫妻恩断情绝,如果你愿和我和离,我们和离就是。”
“你若顾忌名声,再要维持你我夫妻名分,我也没所谓。”
“只是,我奉劝你还是和离的好,毕竟,晗儿的身份是一个隐患,你许家家大业大,万一事发总是不好。”
许均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全然没了反应。
徐氏披散着发,从椅子上起身,从他身旁经过,走到门口,转头又道,
“你但凡还有心,就该明白我为何要这样做,我不想要你的谅解,也无需你谅解,做下的事情,我认。”
“人生在世,福祸相依,更是无常,就如当年,我们明明两情相悦,嫁与你时,应当是我此生最为欢欣的时刻。”
“那时,我又怎么会想到,有一日,你我会落到今日地步?”
她说完,刚要掀开帘子,发现这里是她的屋子,她又折回身,道,
“这是我的屋子,请你走吧。”
许均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声却发不出来。
他说不出口,当然许晗在蜀地的路上差点身亡,他知道,他当然觉得自己有无数不得已的理由,也觉得自己真的是尽心尽力在安排许晗的后路。
但他也确实将这些事情瞒着徐氏,更不曾和她对质。
这样杀头的事情,他发现了,难道不该做点什么吗?就由着他们母子胡闹?
当初许暄明明知道这些事情,也没有告诉他,而是知道他在查之后,急急忙忙的送走了许晗。
就连岳丈那里,大概也是知道的,所有人,唯独他蒙在鼓里,他如何的不恼?
他看着地上的那满地的乌发,更觉得心头闷痛。
他下意识的去摸脸,忽然转过身,大步的出了屋子。
门外,许昭同样呆若木鸡,他觉得今日不是个好日子,根本不是个好日子。
他不但知道了父辈们的恩怨,更知道了许晗……
他的手紧紧的攥着,指甲掐入掌心也丝毫不觉得疼。
不能怪他太震惊,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小一起长大,针锋相对的弟弟,不是弟弟,而是……
是他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他心里复杂极了,心情也真是太微妙了。
他这么多年,竟然和一个女孩在相争,这个女孩是他的妹妹,他想起自己下的那些绊子,就觉得自己很不是人……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许均离开的身影,神色复杂看着晃动不已的门帘,追着许均而去。
他真的需要好好的理一理,他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许晗根本不知道府里发生的事情,而是和萧徴一同坐在马车里,往王府里走。
马车到正阳大街最为繁华的地方,忽然马车急急的停了下来,许晗一个猝不及防之下,人朝前倾倒,压在萧徴的身上。
许晗看着面孔下方精致到仿佛仙人的脸,还有那颗泪痣,忽然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