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红水河两岸的人们各自忙乎着。
金士麒带着苏木匠等人早出晚归,修造吊桥;苏莫儿在布置新家,临时住所也要精心布置;山民们逐渐增兵,宣称就要攻打迁江县城;南丹卫的白指挥使忙着调集兵马——南丹卫剩余的5个千户所,拼死才凑够00名弱兵,要守御整个柳州府的南半部,驻防在迁江县的只有600人。
那军情早就送到了柳州府和桂林府,但上级将军们只让他尽量维持、警惕、对山民们好一点。现在广西各地情况都不妙,四个月之后才能派来支援。
白指挥使老泪纵横,“四个月,老子的坟头都山花绚烂了!”
唯一的好消息:查应才有了消息——他们的万人大队到了广西境内,据说月底能抵达南丹卫。那00精兵是白指挥使唯一的指望。
白指挥使也听说了金士麒“买通拉拢”北寨土司的事儿,他表面上称支持。背后却说这小子在拿银子打水漂。只要一开战,这小子绝对是第一个被砍。
……
目前,金士麒还活着,他混得还很滋润。
山民们发现一个现象:这位“金先生”带来的0个工匠,只有5位忙着营造建设,另外5个汉子却十指不沾泥,整日里瞎晃悠。他们到处攀谈、交朋友。后来听说,他们是金先生请的镖师。
这帮“镖师”都生性豪爽、能言善道。他们从船上搬下来一箱箱的酒,与新朋友们敞开喝。那些开船的山民,还有两岸的山民头领,还有“甲兵”中的头目都成为了他们的上宾。他们坐在河岸上喝酒吹牛,说女人,吹嘘着十寨中的英雄人物,说女人,吹嘘着以往的战绩,骂官老爷的腐化,讲北方民众的凄苦,说女人……
每过一个时辰,冯虎就将新总结的情况报告给金士麒。
“好,接下来多留意粮食的问题,少说些女人。”金士麒叮嘱道:“别直接问粮仓在哪儿,只问收成如何、每亩地打多少粮食、寨子里够不够吃。”
冯虎领了军令,安排下去了。
这几日冯虎的工作成绩丰厚,但也让金士麒双眼发黑——十寨的山兵,比他想象得还雄劲。
这些山兵中,战斗力最强的一部来自50里之外的“红蹄”寨。那个寨子占据了群山中的几条山谷,拥有大片草场,因此他们有骑兵。据说那寨中精锐“甲兵”有00余人,普通的“赤脚兵”也有一千多人。
更严峻的是:“红蹄”寨的大王,具有很强的战争意愿。那人名叫“猛坎”——有人说他是撕开母亲肚囊出生的妖物,有人说他吃饭须混着沙子嚼咽才过瘾,有人说他身体硕大,要把两匹马绑在一起骑跨。总而言之,是个怪物级的勇士。猛坎0岁就闯出了名声,5岁就抢夺了山寨头人的地位。现在他20岁了,他要通过一场战争凝聚十寨的军心,再借机实现更大的野心。
甚至南坡、北坡两寨这一次也是无奈地上入猛坎的战车,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寨子能抵抗红蹄寨。南坡北坡两寨负责提供粮食,已经聚集了几千石,足够支持两个月的战争。
“真是文明与野蛮的较量啊!”金士麒呆呆地望着红水河,许久许久,“现在,我金士麒的车轮也已经转动起来。猛坎,我会用银子砸死你。”
……
蓝犸建大桥的消息已经传开,这几天来,来参观的山民络绎不绝。
南岸的工地上,几百名苦力从河床上搬来卵石,搭建着桥塔的基座。十二根浑厚的木梁倾斜地埋在地基上,指向虚空中的交汇点。熏烤木头的烟尘中弥漫着硫磺的气味。烘干的木头被锯开、凿出榫口,用绳索吊运着拼接起来。苦力们喊着号子扯着缆绳,把一段段木梁提起来,像长矛一般斜指向半空。
南来北往的山民们站下来,着这热闹的场景,着那正在诞生的大家伙……那不是塔,也不是大桥,那是河岸边的一座图腾。
那些山民们来自不同的寨子——血石寨的士兵们脸上涂着煤粉,尖牙寨的汉子身上刺着青花,断角寨的勇士鼻尖上插着木刺……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山民们,都汇聚在这岸边。
有人试图爬上那半截木塔,被甲兵们抽打下来;有人要把自己的血涂在木塔上,被甲兵们抽打到一边去;有人指着滔滔的红水河,讲述那座吊桥将要如何横跨过去。南坡、北坡寨的山民更是陷入了节日的喜庆。半截桥塔上被缠上了彩带插满了鲜花,基座上堆起了几十座小神龛,点燃了徐徐烟火。
北寨大王蓝犸每天都来视察三次,他还带着别寨的主子们来臭显摆。隔着一百步,都能听到他哇啦啦的大嗓门。
开工之后的第四天,也就是六月二十二日这天,桥塔进入了最关键的拼装阶段。
桥塔分为上下两个部分。下半部丈高的基座已经完工,是一座平顶金字塔。7丈高的上半部分也拼装完成,形如棱锥,倾斜地搭在基座上。整体结构就像折刀一样,最后要把上半部分竖立起来,让它“雄起”。
上截塔身由根主梁拼合而成,再加上几十根支梁,总重达4万斤。在竖立过程中需要力量均衡,要从上下各4个方向扯住它,总计2000人力。
蓝犸一听到这数字,惊了:“2000人?你不早说!”
“我计划不周全。”金士麒深表遗憾,“其实500人也行,但摔坏了别怪我。老蓝呀,成功近在咫尺,你想想办法吧。”
金士麒耍无赖,但他难不住蓝犸。蓝犸在各寨都有朋友。那些正准备攻打迁江县的山兵们,都放下兵器来搞建设了。
金士麒开始给他们分队——
“北坡、南坡,你们人最多,到正面来拉绳子,不要用蛮力。”
“血石、崩山,你们到后面去,不要拼死扯拽,这不是拔河。”
“尖牙、铁鳞……谁让你们带刀来的?”
“断角、刺须,都把弓箭放下,你们的恩怨回去再解决。”
“红蹄的人没来?那铜头呢?铜头的人死哪儿去了?”
金士麒正忙活着,忽然发现他身边的土地上一暗,夕阳被挡住了。“谁那么调皮?”他一转身,赫然到一头大象。
象背上坐着一个老家伙,正是南坡寨的首领莫土司。
莫土司,好威风啊。他四周跟着一百多仆役,护卫的、打伞的、牵象的、抬着瓜果盘子的、捧着熏香的、抬着藤椅的,浩浩荡荡,比嫁闺女还热闹。
莫土司笑吟吟地俯视着他。“辽东小子,见过大象吗?”
“……”金士麒差点被噎死。“土司舅舅,你别烦我,我正恼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