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绑的是谁?”沉默了许久的封安生,幽幽地开口。
嗓音有些沙哑。
饶是经历风雨,可这短短的半个月,封家这出的事,一桩又一桩。他也一把年纪了,累了。
这个问题,就是那个警察,也面露尴尬之色。
回过头看了一眼。
不等他开口,就见一直在角落的喻笙抬脚上前,“我。”
喻笙方才一直故意站在角落,大家注意力就在这件事和封吟身上,没有注意到她的情况。
这个时候,她站出来,大家才看清她浑身的狼狈,还有身上的伤。
众人一脸震惊。
“阿笙……”喻容一开口,泪就落了下来。
她哭着上前,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拉她。
可是喻笙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吓人得很,又怕拉扯到她的伤口。
喻容就只能举着手,不住地颤抖,虚环着喻笙,千般担心,万般心疼,在心里发酵,又酸又苦,心痛得很!
“爷爷,她要绑的,要杀的人,是我。”
封喻笙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重复道。
别说是封英朝和封安生了,就是乔慧也震惊不已,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女儿,像是丢了魂。
无法相信,这会是自己女儿做出来的事情。
“你想怎么做?”封安生望着喻笙,艰难地开口。
毕竟那还是自己的孙女,把自己孙女送进去,封安生还是舍不下心的。
“我什么都不想,我只相信法律。”
这句话,已经摆明了立场。
封喻笙身上的伤触目惊心,自己疼在手心的孩子,被人绑了,还差点没命了。
换一个人,他封安生第一个冲上去跟人拼命。
可这偏偏是自己的另一个孙女!
“封老,您看……”警察站在一旁,有些为难地问到。
他们可不敢站在这儿继续旁观,这样的事儿,他们还是少看一点,好一点。
豪门的事,可不敢瞎掺和,也不敢瞎看。
许久后,封安生长叹一口气,摆了摆手。
“不!你们不能抓我!爷爷你不能让他们把我带走!”封吟立马捂着肚子跪下,“我已经怀孕了,你要是让他们带我过去,万一我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你说什么?!”封安生没有料到这一茬。
这好歹也是湛家的孩子,已经对不起湛家了,要是这孩子再出什么事儿,万一湛家上门,可没有办法交代。
一旁的喻笙也恍惚了一下,神情僵了僵,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
秦浅冷笑一声,“封大小姐的肚子就是不同,这才半个月了,你就知道你怀孕了?”
顿了顿,“就算是怀孕了,那也是湛家的血脉,你在这里哭有什么用,有本事让湛家的人去警察局捞你。”
闻言,封吟脸色一白。
“妈!妈!”封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妈你要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乔慧这才从刚刚的冲击中缓过神来,立马伸手去拉封吟的手,“小吟……”
但手还没拉住,封吟就被那警察拉扯起来,生生拽走了。
毕竟这一家子还有得闹,他们还是先走为妙。
这些个豪门丑事,他们还是少见为好。
等封吟被警察一带走,乔慧立马就跪下,跪着膝盖“走”到喻笙的跟前,“小笙,小笙,你别告你姐姐,你放过她好不好?”
这事儿,说不好也好办。
这受害者是自己人,只要自己人松口,那封吟也没有什么事儿。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封安生问喻笙想怎么做的原因。
“小笙,婶婶知道,是你姐姐糊涂,是她不好,是她对不起你。可是小笙,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就放过她这一次好不好?婶婶一定狠狠地责罚她,一定好好地管教她……你就饶过她一回好不好?”
“婶婶给你磕头了!”说着,乔慧就猛地一下,朝着喻笙一下一下地猛磕头。
没有任何人去拦,也没有任何人去拉。
许是都想让喻笙心软,这件事这样过去。
“婶婶,没用的。她犯的事儿,不止这一个。”喻笙深呼吸一口气,“她之前在嵘城,把三个绑匪在牢里害死了。我今天是没事,但是那三个人死了。我没有当着警察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已经是很对得起她了。”
原本,封喻笙是准备在照片事情之后,拿这件事再给封吟雪上加霜一把。
就算不送她进监狱,也能让她被逐出封家。
不过,她封吟自己要找人绑架她,给她多送点筹码。那她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一听还有。
封安生气得猛地一咳嗽,“这个混账东西!”
“别白费力气了,二太太。”秦浅知道,再这样下去,喻笙快要扛不住了。
她明白,她懂,有血缘和亲情的羁绊,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来这里,就是为了把所有的枷锁负担,从喻笙的身上解开。
“一个行为不检点,还怀着别人孩子嫁另一个男人的女儿,实在不值得你为她这般费心。”
这句话,在刚才封吟在的时候,就想说了。
不过碍于还有几个警察在,不好再让封家仅剩的一点颜面都全部扫地。
“池小姐,说句公道话,说到底,这时候我们封家的家事,小笙心里念着亲情,为了我们家里人,你一个外人在这里说道什么?”
秦浅低笑一声,“你知道今天婚礼上,湛越为什么后来不见了吗?难不成真以为是湛天海给藏起来了?”
“我来告诉你吧,湛越离开,是因为知道了喻笙被绑架的消息,救喻笙去了。然后呢,现在湛家湛天海唯一的儿子正躺在医院里人事不省!”
“你女儿做了这样不知廉耻的事,人家湛家放过你们,已经够仁至义尽了!现在人家儿子因为你女儿非要做些下作违法的事,人在医院躺着,你就看吧,看湛家能不能放过她。”
“你……你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狠的心肠,非要置她于死地?!”乔慧气急,瞪着秦浅一边流泪,一边直哆嗦。
秦浅深呼吸一口气,看向封安生,“老爷子,今天我来这儿,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有一个要求。”
打从秦浅进屋,封安生就等着秦浅开口。
可她一直都不说,就等着。
他还想着,怎么问出来,赶紧送走她这尊大佛,好处理家里这档子烂事儿呢!
这下,她自己说了,也好处理多了。
“你说。”
“我要封家谁也不能出手把封吟从牢里捞出来!”秦浅也不拐弯抹角,直言,“我要封吟在那里面,蹲一辈子!别的人,捞不捞,我自己看着办。但是封家的人,我不希望有谁出手。”
“不然呢?”
“不然……”秦浅顿了顿,轻轻扬唇,“您还是我的封爷爷,我还是尊敬您;但生意场上,起起落落,都是很正常的事儿,您说是吧?”
这可以说,已经是很直白的威胁了。
封安生一下子就沉了脸。
毕竟这一把岁数,经历的风雨不少,可还没被她这么一个白娃娃到家里头来威胁的。
“我家小吟究竟怎么得罪你了?要你这样把她往死路上逼?!”乔慧一听自己的女儿要在牢里蹲一辈子,立马就崩溃了,哭着扑上前,扯着秦浅的衣领子,还是留着仅存的理智,没有动手打她,不住地摇晃着秦浅。
“她现在可是怀着孩子的人,就算是天大的事,老天爷也能网开一面。你怎么可以要她在里面呆一辈子!你怎么可以这么绝?”
“您究竟跟我家小吟是有什么仇,什么怨?做什么非要把她往那里边儿送啊……?!”
秦浅没有推开她,由着她推攘。
望着封安生同样疑惑的神情,浅声道,“因为她害死的嵘城的那三个绑匪。当初是为了去找她报仇,但是差点要了我儿子的命。这个理由够不够?”
当初要不是翟钧霖,哪里还有现在活蹦乱跳的秦初。
“她明明知道绑匪来找她,还故意把地儿选在了天台。还故意等着绑匪来,故意把我儿子留在天台玩儿,沦为绑匪的人质。”
“我儿子才六岁,要被绑匪拿着枪指着脑袋,拎在几十层高楼的天台,从那儿就这样给推下去!”
秦浅说着,就想起了那段视频里的画面,想起了那个男人为了秦初连性命都不顾。
而现在她不能光明正大地为他受的那一刀讨回代价,但是就算说不是为了他,该讨的,一样也不能少!
“如果不是有人及时抓住了我儿子,他现在不是被枪崩了脑袋,就是已经从那几十层的高楼掉下摔成一摊血!”
“请您告诉我,我儿子又做错了什么,要替你女儿承担她的罪孽?!”
秦浅说这句话的时候,浑身气场冷得彻骨,甚至眼眸底下杀意闪现。
“如果您觉得,我的私事儿,不足以让你女儿封家大小姐纡尊降贵去伏法!很好,在婚礼上,澎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我就是池家未来的继承人。”
“刚刚我走进来,她迎面甩我一耳光,请问,她是出于什么心情?怎么?是看不起我这个池家的继承人,还是瞧不上我们池氏集团?”
“我们一个池氏的脸面,她想打就打?”秦浅抬手握着乔慧的手,生生地给她攥着扯下手来,冷凝着她,“那我池氏,想让她一辈子出不来,就让她出不来,行不行?!”
大厅内,安静极了。
甚至稍微重一点的呼吸声都能够辨别得清来自哪个方向。
呼吸深深浅浅。
好一会儿,封安生突然站了起来,“池丫头,能不能去楼上书房?我有事情想问你。”
顿了顿,补充,“事情问完了,你想怎样,都可以,我绝对不说二话。”
“好。”
书房。
进了书房,封安生把封英朝都轰了出去,房间内就剩下了秦浅和他两个人。
然后才缓缓开口,“现在就我们俩了,有什么,你尽管直说。绑架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刚刚封安生把喻笙仔仔细细地瞧了瞧,才发现,其实喻笙伤得不重,就是那药涂得有些吓人。
如果湛越都进了医院,伤那么重,喻笙不可能只伤成这样儿。
“封爷爷果然好眼力。”秦浅本来也没有打算这样藏着掖着,“对,那是我安排的。”
“不过,雇人确实是封吟找的,要杀的人,也是喻笙。只不过被我提前知道了,将计就计罢了。”
“很简单,一破坏婚礼;二,秋后算账封吟;三教训湛越。”秦浅一点也不隐瞒,把她的想法一个一个都说得清清楚楚。
“如果封吟不做到这么绝,我也没有想过要做得这么狠。顶多破坏了婚礼,让您逐她出封家就算了。但是她既然要对喻笙下手,还想要她的命,我就不能坐视不理。”
“到底是因为什么,你要她在里面呆一辈子,谁也不能出手?”
封安生也是毫不拐弯抹角,“我想知道最重要的原因。”
如果说是为了她儿子,不会等到现在。
那么究竟是什么,要让她做到这种程度?
“封吟怀孕了,是真的。”秦浅突然话题跳跃,“但不是湛越的。”
“除夕那天,是她设计的湛越,想来您应该心里是有数的。不过碍于封家的面子,又加上湛越也说了愿意娶她,您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见好就收。”
“但是您有没有想过,一心只有喻笙的湛越,为什么会在被算计之后,还心甘情愿地想要娶封吟?”
这个问题,封安生不是没有想到过。
但是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问出来,也无济于事。很多事情只能往前面走,真相追究出来,不仅于事无补,还会牵扯出更多的事情来。
有时候,就是不能查到底的。
这些事和这些想法,秦浅当然知道。
哪个家族不是这样,事情出了,明面儿上过得去就是了。
实际上究竟怎样,只要不上台面来,想怎么搞就怎么搞了。
“因为封吟用喻笙威胁湛越,如果他不娶她,她就要伤害喻笙。”
封安生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秦浅。
“您可能不相信,这并不是第一次封吟想要喻笙的命。”
“还记得去年,喻笙遇到雪崩吗?”秦浅见封安生的神情怔了怔,“对,就是那次。虽然说封吟还是没有那么大能力制造一个雪崩。但却是因为她,找人破坏了喻笙的滑雪雪具,所以才导致喻笙没能够回到营地,遇上雪崩的。”
这也是昨前天晚上,秦浅才查到的。
当时她看到的时候,拿着那资料,足足坐了半个小时。
“湛越告诉我,他之所以答应封吟娶她,是因为喻笙在那场雪崩中,险些丢了性命,虽然抢救回来了,但是她也因此这辈子永远地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这件事,就连喻笙都不知道,湛越一直瞒着她。我也是在前段时间,湛越亲口告诉我的。”
“如果湛越不娶她,那么封吟就要告诉所有人,封家二小姐,封喻笙从此不能生育!”
当时在湛家的练拳室,她听到的这个消息的时候,脑子也跟被雷劈了一样,晕乎晕乎的,却一直不想去相信。
也理解了湛越做出要娶封吟这个决定的行为。
那不是他能不能承担的压力的问题,就算是再多人的反对,他爱喻笙爱得彻底,什么都能够扛下!
但是……
这件事不一样,就算他想扛,但是所有的压力,落到的只有喻笙一个人的身上。
那是他无法分担的压力,无法解决的困难……
到现在,她都记得湛越恳求她时那崩溃又无助的神情。
他能够怎么办?
他帮不了喻笙,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让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
“您知道的,别说在这样的大家族里,就是在寻常人的家里,不能生育意味着什么?有几个男人可以接受?有几个家庭能够容忍?”
“即便是湛越爱她胜过一切,能够接受,但是湛越是什么身份?湛家怎么可以容许他娶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
“他选择娶封吟,哪怕他自己不能娶喻笙,不能照顾她,也不想她受到所有人的指指点点,遭到别人的白眼!”
“喻笙是您孙女!您说过所有的孩子里,您最疼爱她!可是现在呢?”
秦浅说着,为喻笙抱着不满,为她抱着不平,对封安生句句的质问。
情绪也随着她对喻笙的心疼,起起伏伏,眼眶发热,噙着眼泪。
“封吟她让您最疼爱的孙女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还两次三番地要她的性命!”
“封吟和喻笙都是您的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您无法取舍。”秦浅深呼吸一口气,眸底溢满冷意,“我可以!”
“您无法做出选择,我来做!”
“您无法下得了狠心,我下得了!”
“您心里难受,良心不安,我不会!”
“您要是拦我,我也绝对不会退让半步!”
“我就是要让她在牢里蹲一辈子,一辈子忏悔!”
“我不要她死,喻笙缩受的每一分苦,每一分痛,我要她都必须也都加倍承受!”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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