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这日程惜敲了敲房门,然后疾步朝里头走了进来。
秦浅刚落实了一个项目,她这两天可以松一口气了,“怎么了?”
“薄老爷子病了。”
闻言,秦浅动作一顿,“怎么回事?前两天不还是好好的,很硬朗吗?”
有了老太太事情的前车之鉴,所以秦浅下意识地往不好处想去了。
薄老爷子的身子骨那是很硬朗的,这前前后后也没有病痛的征兆,突然的就病了,不同寻常。
“不知道。听说是连夜请的私人医生进的别墅,据说一晚上都在那边住着。”程惜大概也是老太太的事所以敏感了些,“要不要替您约一下时间,去见一见?”
秦浅垂眸陷入深思。
几秒后才缓缓地开口,“先不用。等明天晚上或者后天的时候,看看情况再约上门拜访看望的时间。”
她这那边一病,这边就连忙赶了回去,那么快的消息,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还是面上说不过去。
另外,薄勤晟是薄家的当家家主,她是池家的家主,对他这么关切,会有失偏颇。叫有心人弄去了,搞不好又跟薄栾舟扯一块儿了。
就算和薄栾舟扯不到一块儿去,以后她和翟钧霖的事儿,兴许也要提出来一起说。
还是礼节尺度把握得住才好。
“等明晚吧,明晚的时候你再替我约一约。好在,他是家主,我去看看他,倒是正常。”
要是旁的人,翟钧霖出什么事了,她倒是连去都不一定适合了。
“好。”程惜点了点头。
这才将手中的报表递给了她,“这是最近您让我调查的,海外那个公司的资料。”
“放那儿吧。”秦浅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
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我有节瑜伽课。马上就到点儿了,等之后,再看。”
说完,她朝里间走去,取出瑜伽服。
程惜看着秦浅离开,她侧眸看了一眼桌上的行程时刻表。
排得满满当当的行程,可是秦浅的瑜伽、花艺、格斗等课程,却是一节也没有落下。
曾经她跟着桂妈在老太太跟前伺候实习的时候,老太太的形成也安排妥当,一样不落。
只不过因为老太太身子骨老了,许多课程都取消,或者偶尔去上几堂。
那个时候,她就有听到老太太同桂妈说:“我呀,这个老骨头向来就是懒散的,以前也是想方设法偷懒。就是舒语,也跟我一个德行。这连着看了好些个孩子,就小浅那孩子,雷打不动,不管多忙多累一样不落。”
当时她就挺好奇,这个叫“小浅”的少主,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现在才发现,那是惊人的自律——以及冷静自持。
今天程惜之所以进来的时候有点慌忙,也是因为知道秦浅和翟钧霖的关系了的。那薄老爷子不仅是与秦浅关系匪浅,更是翟钧霖血缘关系的爷爷。
本来以为,秦浅会因为翟钧霖多几分关心。
没想到,她确实也担心的,只不过却仍旧能够忍得住,至少要后天才去拜访。
……
池启河家。
花园。
池岑星正坐在花园里画画。
这个时候,花园的灌木丛树叶老得深绿,又在深绿见抽了几叶新芽。
花园里的玫瑰月季花枝也都光秃秃的,就是那一树的玉兰花,零星地开了几朵。
天气还有点能,小姑娘的小手冻得通红。
只是再冷,小姑娘也没有说一句话,那执笔的小手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也没有说要进屋里去。
池堇希远远地望了一会儿,然后才上前。
她坐到旁边的小桌子旁,用手碰了碰茶壶,“这茶凉了,去给小小姐煮一壶热的来。这天气冷,小心冻着。”
一旁伺候的下人立马应下,然后端走那凉了的茶进屋里去。
池堇希坐在一旁,陪着小姑娘画着画。
“姑姑。”小姑娘转过头来,“可不可以给我红色的笔?”
本来下人在,池岑星直接说一句“红色”,立马就有人递上来的。
可池堇希不一样,她是池岑星姑姑,当然不能那样吩咐。
看得出,池岑星这礼仪课是没有白学的。
池堇希从画笔中将那红色笔递给了池岑星,“岑星,老太太没有了,你难过吗?”
池岑星接过画笔,画了两笔之后回过头,望着池堇希几秒后,回答了一句:“不知道。”
见小姑娘神情有些苦恼,也有些茫然,池堇希从椅子上起来,然后蹲在了小姑娘旁边,“有什么不明白的,和姑姑说说?”
小姑娘拿着笔头抵着下巴,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老太太对岑星好,但是岑星少见老太太,不能像别的小朋友一样,和老太太玩儿。”
“但是老太太喜欢岑星,对岑星笑,也对岑星温柔。可以很耐心地跟岑星聊天,岑星做得不对了,会和岑星说,可从来不会打骂岑星。”
“然后岑星犯了错,或者做错了什么,老太太会教岑星怎么做好,告诉岑星为什么不能做,岑星觉得很好。”
小孩子的世界很直观的,谁对她好,是能够十分清晰敏感地感受到的。
老太太给她的感觉是她最能够接受的方式,也是她最舒心的。
她欢喜,所以就自然是亲近老太太的,哪怕并不能够时常地在身旁。
“那岑星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池岑星听到这个问题,就突然沉默了。
他抿着嘴,把小嘴巴抿成一条直线,还有些泛白。
看得出来她有事紧张又是纠结。
“别怕,你可以告诉姑姑。姑姑不告诉别人,就当我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好吗?”池堇希柔声道。
“真的?”池岑星轻轻歪了歪脑袋,睁大眼睛,望着她。
“不然,我们拉钩?”池堇希伸出手指。
“不了,妈妈说,拉钩是小孩子玩儿的,小家子的游戏。我不能做这些没身份的事。”池岑星摇了摇头,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浅淡之色。
池堇希看着她,也是十分的心疼,心中也觉得十分的悲哀。
这就是他们池家的孩子,让许多人艳羡的生活。
“好,我们家岑星是大孩子了。”
“姑姑。”池岑星像是认真思考,但仍旧找不到答案,一张小脸疑惑得不行,“你觉得老太太好吗?”
这话,池堇希就听出了音儿来了,“岑星觉得老太太哪里不好吗?”
“岑星没有觉得老太太哪里不好,是妈妈。妈妈说老太太不喜欢我们一家,总是欺负爷爷,欺负爸爸和妈妈。妈妈还说,老太太有好的东西,宁可给别的外人,也不给岑星,岑星不用喜欢她。”
池堇希明白,范晓璐说的是老太太遗产的事儿。
如果她这一切的事……她都猜得没错,她想,老太太之所以临时改变遗嘱,想来应当是给秦浅的补偿吧。
留给秦浅不合适,她也不需要。
但是留给秦初不一样,秦初不是池家的人,给他,就相当于给到了秦浅的心坎里去了。
要这样说,也完全过得去。
“岑星,姑姑问你一件事,你可以诚实回答姑姑吗?”
“嗯?”
“老太太来我们家那天,你在家吗?”
“在。”池岑星点头,“那天我在练琴,妈妈让我给老太太弹琴听,老太太说要找爷爷,就去了书房。”
因为老太太就这么一回来过家里,池岑星所以记得很清楚。
“那后来呢?”池堇希又怕问得太深,小姑娘不懂,想了想措辞,“老太太是什么时候走的,岑星有看到吗?”
岑星点了点头,“老太太下来的时候,妈妈让岑星再练一遍琴。不过爸爸说老太太病了,要送老太太去医院。”
闻言,池堇希一瞬间感觉整个身体如坠冰窖,浑身冰冷得很。
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冒着寒气。
“那……爷爷也跟着一起吗?”池堇希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嗓子仿佛卡着刀片一样难受。
“爷爷没有。”池岑星摇了摇头,“爷爷就站在楼梯口,看爸爸叫妈妈一起送老太太出去的。”
“那你有看到和老太太一起来的桂妈吗?”
池岑星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爷爷看到岑星,就叫阿姨代岑星去睡觉了。”
“好。”池堇希点了点头,“呐,今天岑星告诉姑姑的,姑姑一个字也不和旁的人说。岑星也要答应姑姑,不能告诉任何人今天和姑姑说了这些。”
顿了顿,又不放心地叮嘱道,“还有,以后不管是谁,问岑星那天发生的事,岑星都一律说不知道。”
见小姑娘有些疑惑,池堇希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你听话就是,至于为什么,等过一段时间,岑星再大些,姑姑再告诉你好吗?”
“好!”池岑星点了点头。
“乖。”池堇希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怜惜又心疼,心却止不住地下沉。
这要是以后……这小丫头可怎么过呀?
“还有呀,妈妈告诉你的,说老太太不喜欢我们,都不是真的。老太太可喜欢我们了。你妈妈说老太太欺负爷爷爸爸他们呀,是因为他们犯了错。”
“你看,岑星和姑姑没有犯错,老太太就没有欺负我们对不对?”
池岑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所以呀,岑星要乖乖的,我们不要犯错。知道吗?”
“知道。”池岑星脆生生地回答。
转过身继续画着画。
画了一会儿,又转过头来,像是在和她求证,“姑姑,那就是说,老太太还是喜欢岑星的,对吗?”
一面是自己的感觉,一面是自己亲生母亲的警告,可把小姑娘弄迷糊了。
“对!”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小姑娘这才眉开眼笑,眼眸漂亮得如同一块上好的玉石。
看着她那眼眸中灿烂的神采,池堇希暗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孰书网
心中思忖着,以后若是他们家出了事,怎么安排这个小姑娘将来的生活才好。
她那哥哥嫂子,一个蠢笨,一个短浅自私,想来也想不到要给池岑星留条后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