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看莫卿卿那副略带着娇媚的脸庞,不知道为何眼中突然有了酸意。
她刚忙仰头,压抑自己的情绪。
莫卿卿见状有些奇怪的问道:“义母这是怎么了?”
“无妨无妨!不过是突然觉得鼻子不舒服,像是倒春寒,略微有些伤风。”长公主略带着些鼻音的说道。
莫卿卿心中疑惑,却也不愿意戳破,只引着长公主听她说一些生活的趣事。
果然,长公主的注意力便被吸引到莫卿卿那些洋溢着幸福和温暖的家庭琐事中去。
“你那婆婆……不是个好相与,她待你如何?”长公主听了一会子,就抓住问题的重点。
“还好……”莫卿卿说了半句,又是一笑,“何必瞒着义母?我那婆婆是恨屋及乌。她不喜欢世子,自然也看不上我!”说完,莫卿卿就把前几天陈氏挖坑设计她的事情说了。
长公主听了之后,冷笑着说道:“这个女人惯会使这些阴谋手段,却是拎不清现在侯府的面临的尴尬局面!”
“义母,有句话,卿卿知道不当问,可是却又忍不住想说。这话,您若是可以提点,便就提点,若是不方便,只当我从来没有问过。”莫卿卿突然说道。
长公主帮着她拢了拢鬓角的头发,说道:“我知道你想要知道些什么。这话本也不该我说,可是我倒是喜欢安然这孩子率性真实,而对你……”她的语气顿了顿,似乎又透过莫卿卿看向了远方,“我是真心把你当成了好孩子,然而我也有我的难处,也有我不得不顾忌的东西,所以你要理解我。”
莫卿卿头一次看到长公主露出这种落寞又无奈的神情。
想必身为皇家女,她再享受荣耀和尊贵的同时,也要面对和承受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吧。
说实话,莫卿卿从来没有怪过长公主。因为她明白,毕竟她和长公主之间并没有深厚的血缘关系,却不过是皇上为了还莫卿卿人情,顺便给丧女的长公主找个寄托而尴尬开端的“母女”情谊。
所以即便是一开始长公主算计把莫卿卿安排给严明义,或者后来为了驸马的情面,让她在赵迎春的事情上受了一些委屈,莫卿卿也并不觉得多么的伤心。
因为她有自知之明,她并没有自作多情到把自己真的当做长公主的女儿,反而是把长公主当做了一个疼爱她的普通长辈。
这样的情况下,她自然就不会因为对方利己的行为而感到尴尬和伤心了。
然而,此时此刻,莫卿卿听到长公主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倏忽然感觉她或者低估自己在长公主心目中的地位。
对于旁人,长公主是不需要如此低声下气的解释的。
莫卿卿也真诚的回握了长公主那温暖的手:“义母。我方才也说了,这些话您能说自然是好,不能说我又怎么会不知好歹的心存怨恨?难道我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话语中带着亲昵的埋怨。
“你啊……”长公主戳了莫卿卿的额头一下,到底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给你露个实底儿,以我对皇上的了解,他压根不想把这个侯爵位置再送出去!”
果然如此!
莫卿卿验证了心中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松了一口气。
她和谢安然成亲之后,就一直觉得这个什么安平侯的爵位是个烫手的山芋!谁得了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皇上会看你不顺眼,皇子又看你太顺眼。
总之是夹在那些豺狼虎豹之间不得安宁!
长公主看莫卿卿眉宇之间并没有失望之色,又想起她之前曾要求自己帮着她脱离侯府另立门户之事。
“怎么?你们是真心也不想要了?”
莫卿卿点点头:“不瞒您说,我是这样想的。这个侯爵的爵位不要也罢。可是我却不知道世子是否也我一样的想法。”
长公主略带着感慨的说道:“夫妻之间,贵在信任和坦诚。若是有什么想法不如直接坦白,切莫藏头露尾,弄得互相都成了负担。”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越发的寥落。
莫卿卿见状,刚要劝两句,却听见外面跟车的栾嬷嬷喊了一句:“公主,护国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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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和莫卿卿前后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随即又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软轿,慢慢上了山。
进了山门,自有那知客僧人过来恭候长公主大驾。
“阿弥陀佛!长公主,许久不见,安好否?”那僧人眉清目秀,显然和长公主是旧识。
长公主神情淡淡的,说道:“尚好!他可在吗?本宫来得匆忙,也没让人提前过来。”
知客僧人看了莫卿卿一眼,略带迟疑。
“无妨,她乃是本宫的义女。”长公主的腔调孤高冷傲,又恢复了在人前那副令人仰望而不可接触的模样。
知客僧人这才说道:“妙心禅师,近来正在闭关,已经是许久没有出来见人了。”
“哦?那倒是不巧了。既然这样,本宫也不便去打扰了。你且带着本宫去那里吧。”
两人的对话平淡无奇 ,却让莫卿卿心中疑窦重生。
妙心禅师?
听长公主的口气应该是和他极为熟悉的。可是照理说,妙心好歹是个壮年男子,长公主也正值盛年,两人实在是应该避嫌的。
怎么却不见长公主有丝毫的迟疑?
而且,前一次,她也曾见到成王妃来此面见妙心禅师,同样是只身前来,毫不避讳。
到底这位妙心禅师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让这些皇族趋之若鹜?
莫卿卿心里疑惑,脚下的步子却没听,她跟着知客僧人和长公主的后面,七拐八绕的到了一处偏殿。
一行人刚刚到了门口,莫卿卿却发现长公主脚步一顿。
她连忙也停下脚步,抬头望去。
却发现一位穿着月白长衫,广袖博带、如同清风明月般的男子赫然站在偏殿之外,直直的看着长公主。
那人面容清癯俊朗,身上不沾丝毫金银玉器,却天然带着贵气。
正是驸马马承新。
长公主半张口,半晌方才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你,你怎地来了?”她的模样竟然是有些尴尬。
马承新慢慢走了过来,轻轻拉住了长公主的手。
长公主顿时觉得那手如同被碳烧了一般的灼热,她想要挣脱,却又碍于颜面,不愿在外人面前丢了身份,只好忍受着。
“我是你的丈夫,自然也是她的父亲。当然要来看看她!而且我以后每年都要陪着你一起来!”马承新不理会长公主的抗拒,依旧死死的攥着她的手。
他低声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放心!我已经拿定了主意!这辈子都不会松开你的手!”
长公主顿时觉得十分的难堪,她看了马承新一眼,突然觉得哑然。
因为她看到了一双无比真诚和充满深情的眼眸。
她能回避吗?
她能继续装糊涂吗?
这些年来的种种,她都能假装看不见吗?
莫卿卿在一旁看着这一对说老不老,说小不小的夫妻,站在那里,如同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一般互相试探,互相挣扎。
她虽然对这种情况感到不解,可是也知道自己实在是不宜在这里多呆下去。
“义母,我突然觉得有些头晕,想要去那边歇息片刻。”莫卿卿垂首,尽量不去看长公主和驸马。
“你……去吧。只自己小心!红锦,好好跟着姑娘,不要乱走。”长公主回首吩咐了一句。
说实话,她也不想让莫卿卿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
看来,她这些日子的不断逃避并没有让马承新死心。
这个问题,也许真的要正视!或许在这里解决也不失为一个合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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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方才长公主和驸马?”红锦是个敏感的姑娘,已经是发现了一丝的不妥。
“嗯。你看见了也当做没看见。别问了。这些都不是你我该知道的!”莫卿卿匆匆离开那个令人尴尬的地方。
红锦点头,接着问道:“那个偏殿?”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这个……我猜应该是供奉万宁郡主香火的地方。想必今日应该是万宁郡主的忌日。”想起去年和长公主相逢正是初夏时节,刚好是万宁郡主去世不久,如今算一算,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原来如此,怪不得特意叫了姑娘过来,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情。”红锦恍然大悟。
“罢了,不要多想了,咱们且找个地方歇歇脚,过一会儿再回去找长公主!”主仆二人便想着往一些僻静的所在而却。
走着走着,突然红锦低声惊叫:“呀!世子夫人快看,怎地是她!”
莫卿卿有些奇怪,何事会让红锦如此惊讶,便就也回头一看,果然也是一愣。
那探头探脑,行色鬼祟的不正是安平侯府的娇客——陈素玲姑娘?
难道说早先见到匆匆从府里出来的那辆马车,竟然是她坐在里面?
“她怎么也会来了护国寺?”红锦实在是太惊讶了。
莫卿卿见陈素玲只身一人,面上又都是警惕之色,顿时也疑心大起,她对红锦使了个眼色。
红锦会意,她的轻功了得,便就跟上了陈素玲,而莫卿卿则是远远的再跟在红锦的身后。
这般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莫卿卿见到红锦躲在一颗参天大树之后,便也蹑手蹑脚的跟了过去。
可是当她看见那个和陈素玲低声交谈的人的时候,顿时瞠目结舌!
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