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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梦,梅子青青少无猜(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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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四句起的所有都该与他们无干,连想一想都是罪过。

于是,萧以靖对她从未有任何逾越之举。

可确定她婚期后,他会连连因疏忽犯错;他还推掉了送妹出嫁的差事,拒绝眼看她嫁予他人;他更在她出嫁前夕带她纵马飞奔出城,在他的私苑里,最后一次看杏落如雪。

她终于模糊地看清自己愿望,抱着他哭泣,说不想嫁。而他只是静静地拥她,一个字没说,一句话没承诺。

就那样拥着,仿佛站成了一个雕塑,永远环护她的雕塑。

但她终究还是晓得,他再也无法如之前的十年那样细心地环护着她。

再怎样待她如珠似宝,爱逾性命,都不可能阻止她的离去,他的失去。

世间太多的事,命中注定永远无法得偿所愿。如果无力改变,只能尝试去接受,去适应。

他们不是天,不是神,只是凡人。

处于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棋盘之上,如果不想坏了大局,毁了所有人的天下,便不得不拿别人当作棋子,自己也在做着棋子,将天下那局棋,继续对奕下去。

很多时候,于人于己,量力而行都是比全力以赴更合适、更明智的做法。

于是,她哭完后,依然启程去了吴国;而他没送她,默默将自己在房中关了一天一夜,第二日照旧入宫去看望生病的父皇,然后去前殿处置政务。

只是,再无一人巧笑倩兮牵着他的衣襟相迎,再无一人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娇声脆语一声声地唤着,“五哥,五哥……”

虽然他总觉得她还在。

不论是走在长长的回廊里,还是幽静的御苑里,他总是不时听到她在唤五哥,总是感觉她轻盈的身影就在身后。

可他唤着“木槿”回头去看去寻时,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但他终究适应这种失去,就像木槿终将适应她的远嫁。

当她擦干泪水,努力以一个公主和太子妃的端庄坐在她的婚床上,静候她自八岁时便已无法更改的命运降临时,她的夫婿粗.暴地击碎了她原本还怀有的一丝幻想。

“怎会娶回一截木头来?”

他掷开喜帕,拂袖而去。

她早知他是母后的亲生儿子,本以为会是和萧以靖一般温和沉默的少年,至少也该有母后的温善雅淡,再不料会是这样一位锋芒毕露不留余地的男子。

她呆呆地擦了擦眼睛,居然发现自己没有眼泪。

而且,从那晚起,她再也不曾因为想家或想亲人抱着明姑姑哭。

她终于明白,从今后,前面再无人可以牵着她的手,用他的臂腕为她撑起一片天。

青梅与竹马,是一个不可言说的梦。

梦醒时分,她只剩了自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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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滴水珠滚下,正滴落在眼前纸笺上,糊了“青梅”二字。

木槿的笔微微地抖,再也写不下去。

她仓皇般看一眼空空如也的屋子,猛地揉了那纸笺,泛白的指尖捏紧,慢慢凑到烛火之上。

烛焰吞吐,噬去霜雪般洁白的纸笺,连同那泪水洇开的字迹,尽数化作灼目的明红,一瞬灿烂后,迅捷归于清寂的灰黑。

木槿定定看着,等火焰烫到手,这才疼得松手,眼看着地上剩余的纸片化作灰烬,袅袅绕绕浮出一缕浅浅的烟气,很快连烟气也化作虚无,才慢慢地坐倒在椅子上。

她依然只记得《长干行》的前三句,刚也只写了《长干行》的前三句。

如今,连这前三句也化作灰烬了。

只留下了她手指上被烫出的小小水泡,以及鼻尖萦缠的纸笺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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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思颜回来时已近三更,木槿卧在床榻上尚未睡着。

听得脚步声,她便不再辗转反侧,静静地阖着眼只作睡着。

琉璃珠帘被很轻巧地撩开,脚步声也已放得轻缓。

帐帷拂开,便听许思颜低低地笑:“丑丫头,受了些伤也不至于从早睡到晚罢?只怕更要养得白白胖胖了!”

他轻轻地拍拍她,将散落一边的薄毯提起,覆到她身上,又站了片刻,才蹑着手脚退了出去。

木槿转了头悄悄察看他动静时,正见他卧到白天她休憩的竹榻上,扬手一挥,已熄了烛火。

周围便愈发地寂静,素淡如流水的月光透入窗纱,琉璃珠影闪烁着星子般幽静而清莹的辉光。

木槿忽然便想起,她五六岁那时候,连明姑姑等人都完全没想到他们兄妹需要避嫌时,有几次她玩累了,便曾在萧以靖卧房中睡着。

那时他也不过是个十岁大的小男孩,可他的屋子大床大柜,窗前的月光坦坦荡荡地照到床前,连簟席上都似铺着一层清霜。

萧以靖眉目宛然,也是那样轻拍着她,低低地斥她:“快睡,快睡,不然明天不带你去书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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