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思颜端了茶盏在手,却没有喝。
他问道:“去接楼小眠的车舆已经出发了?”
已经调任大理寺卿的原太子府丞魏非答道:“回皇上,瑶光殿那边传出皇后令谕,宫中便已派人出了车舆及太医。”
上午涵元殿一场变故,宫中无人不知临邛王与卫相居心叵测,文武官员更知二人偷鸡不成蚀把米,从此声誉扫地,这辈子的前程,只怕是完了。
与此相对的,皇后拖着六月身孕与皇帝同生共死,不离不弃,则令人敬佩不已。连一些老臣都对皇后印象大为改观,认为皇后的狠辣有谋若用于辅佐帝王,于大吴将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等情形下,瑶光殿传出的皇后懿旨,自然行动得飞快,再不会有丝毫耽搁。
慢慢地捻着盏盖,许思颜沉吟,“之前跟在楼小眠身边的阿薄,说受了伤?”
成谕素与青桦等交好,此事早已听说,忙答道:“听闻伤势不轻,故而还在城外调养,暂时未曾回京。”
许思颜道:“既然伤得不轻,病情急遽恶化也可能了?”
成谕不解,只得道:“这个……的确难说。”
许思颜低头啜了口茶,轻声道:“还是……永远回不了京的好。”
成谕掌心不觉沁出汗来,忙应道:“是!”
“还有,楼相是朕与皇后看重之人,特旨准他入宫调养,自有妥善人调理。他的侍从不许入宫。那个郑仓……”许思颜放下茶盏,淡淡道:“派暗卫秘密除掉。”
成谕一凛,再不敢多问一个字,沉声道:“是!”
“吴为已随卫辉一起出城了吧?”
王达回道:“回皇上,已经出城。奴婢已将皇上密旨交给他,到时他会转交匡校尉和秦校尉。”
“很好。”
许思颜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抚摩着无声无息缠绕在御案边缘的浮雕游龙,感觉着那腾云欲起的气势,俊美的面容便浮过一丝沁着冰雪寒意的薄薄笑容。
无法为帝王所用的兵马,不能留在京师要地,也不能留给他人使唤。
那是一支注定留不得的兵马,包括它的主将,以及主将上面的人。
魏非踌躇片刻,又道:“皇上,还有一事,臣不知当讲不当讲。”许思颜清眸悠悠一转,懒懒道:“既然想说,那就说吧!”
魏非便干干地笑道:“论理此事不该臣说,但皇上身边无小事,后宫亦关系朝政大局,故而……”
他悄悄地窥伺着许思颜的神色。
许思颜心思何等玲珑,皱眉看向他,“落之说什么了?还是苏大将军说什么了?”
魏非咳了一声,“其实也未说什么,只是这两年几次见到苏家父子,都曾有意无意问起过后宫之事,似乎为苏贤妃冷落后宫犯愁。”
许思颜默然。
苏家人丁甚是寥落,苏世柏膝前仅一儿一女。慕容依依当年是有心人刻意塞入他怀中,木槿亦是奉父母之命迎娶,独苏亦珊是他自己开口向苏世柏求娶的。
为的是强强联合,得到苏家父子毫无保留的支持,同时也可毫无顾忌地扶持苏家,不怕他们为其他人所用。
苏亦珊恬淡幽雅,向来只与诗书为伴,许思颜对她敬重有加,登基后更是第一时间册为贤妃,逢年过节都会厚加赏赐。只是自从有了醋娘子,他再也没在苏亦珊那里留宿过。
苏家女儿坐享尊荣,富贵之极,可惜枕边寂寥,膝下空虚,在这深宫之中连个朋友都没有。直到她的闺中好友庄紫陌险些被继母嫁给浪.荡公子,她求了帝后,将庄紫陌接入宫中相伴,给了她婕妤的虚名,这才算有了个可以说话的人。
将心比心,的确没谁家父亲兄长愿将自家的女孩儿嫁过来守这活寡。
可木槿性情刚硬要强,又怎会容得他和别的女子亲亲我我?
待她有了身孕,他更是怕招她不快,算来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苏亦珊了。
魏非瞧着他神色,悄声笑道:“其实,
皇后有孕在身,不宜日日侍君,皇上偶尔去倾香宫坐坐,想必皇后也会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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