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还怕师父心里有事,会出什么乱子。”
“我能出什么乱子。”尹落霞眼角开始泛起亮晶晶。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洛明轩严肃道,“这是师父你教我的,赌桌上最忌讳那种觉得自己能一直头铁莽下去的自大。这和坚信自己一定能赢不一样。”
“不得了啊,反倒是让明轩小祖教训起我来了。”尹落霞调笑道。
“师父你别闹,严肃着呢。”赤城的小混混一本正经的板着脸。
“好好好,明轩小祖请继续。”尹落霞笑道。
“经过途经雷家堡一役,我深刻发觉,我已不能继续沉溺在师父提供遮风挡雨的羽翼之下。”
“就是嫌我教不了你了呗。”落霞仙子一语中的道。
“师父你看你,又扯开话题!”洛明轩道,“刚刚你还在教育我,对上暗河的杀手发蒙,是阅历问题。教我是没问题的,只不过这阅历,在你的保护下,确实提不起来。”
“也是,毕竟你学会了仙人六博剑术,成就就比我高一大截了。我确实没什么能教你的了。”落霞仙子说道,“毕竟我也有自知之明,那玩意我确实无法参透,你造化高。”
“所以。。。”洛明轩双脚踩住马镫,站了起来道。
“怎么?你要给师父磕几个?”尹落霞一脸好奇。
“才不是,我是想说。”洛明轩深呼一口气,“老女人!洛爷爷我忍你很久了!今天我开始要去闯荡江湖了,你好好保重身体。”
说完扬鞭一抽马臀,良驹箭射而出。
“老女人再见!”
声音随风消散。
“臭小子!有种别回来了!死外边!”仙子又哭又笑,眼中闪着泪花。
红云宝马确实能追上洛明轩,但是尹落霞明白,一直被缚住双翅的山鹰,是飞不高的。
奔跑远去的洛明轩,也知道美人师父还未真正的方向。真正的放下,是不会再去芥蒂那一份感情的。
明德二十二年,四月,仲春。
北离荆州江夏郡。
大江横贯江夏,在江畔有一水榭,水车咿呀旁,一身白袍,仙风道骨的:老者,跪坐塌前,娓娓抚琴。
弹的是俞伯牙的高山流水。
老者面前,有煞风景地大字躺着一个以竹简覆面,一身读书人便宜粗布青衫的人物,枕着一个书笈,书笈旁还放着一把品相不佳的铁剑,仿佛在用琴声助其春眠。
忽而趿着鞋,闯进来一个与李凡松差不多大的少年。
“儒圣老先生。。。”语气有些惊喜的慌乱。
“嗯?”大字型躺着春眠的人,拉下书简,睡眼惺忪地看着那少年。
老者停下抚琴,抚着长到胸前的白须笑道:“你还是别提那两个字吧,这家伙听不得这个。”
那春困醒来的读书人,虽说衣装简朴,但却仪表方正,国字脸上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口正而齿洁,儒雅中且带有威仪。
“谢大先生。”少年对着醒来的人行礼道。
“有什么消息?”被称为儒圣的老者问道。
“江。。。江南霹雳堂雷家,家主雷轰,废除封刀挂剑的祖训!”少年喘了喘气,激动说道,“佩剑倚天,江湖人称,不器剑仙!”
“君子不器,大道无方。”被称为谢大先生的读书人,卷起书简,盘坐而起道,“雷家本就有无方拳,现在还多了不器剑。”
“不器者,不滞于条条框框也。”谢大先生像是自言自语道,“打破祖训,可是需要很大的勇气,雷轰。。。用上了魏武的倚天剑,他放弃打造他的煞花剑了?”
“没错,魏武双剑,一为倚天,一为青釭。而今雷轰得了倚天剑,便放弃了钻研打造煞花。听说是认真钻研某种喷火器的,用于给农夫杀虫除草。”老者笑道。
“为生民立命的雏形啊,也是受那青城山赵道君所影响。”
“还有呢?”谢大先生又问道。
“还有!”少年继续激动了起来,“还有就是,青城山赵道君,奉旨下山了,说是肃清北离天下,淫祀秽宗。前些日子刚经过雪月城!”
“赵道君。。。”谢大先生咀嚼起这个称号。
“看来这个赵玉真,对你也影响颇深啊,谢家大小子。”白袍老者说道。
“东风吹散梅梢雪,一夜挽回天下春。”谢大先生轻声说道,“这位赵道君那让人心悸的一剑东风,吹醒了世间多少还在沉溺美梦的人。”
青城山道德归元真君,三十年来不曾下山,下山之后一剑天下惊。
“一夜挽回天下春,可是指春水的春?”白袍老者问道。
谢大先生却不回应了。
“还有吗?”老者又扫了一下琴尾。
“还有就是,谢小先生,带着赵道君的徒弟李凡松,还有孔家的孔愚,自西向东而去。怕是不日便要经过江夏向行扬州。”少年又说道。
“谢宣那个小小子啊。”老者抚须颔首,突然问道,“谢家大小子,你和谢宣比如何?”
谢大先生忽而转过方向,背对那提问的老人。
“四水江第一,四时夏第二,老夫居江夏!问谁第一,问谁第二!”声音如洪钟大吕,灌以浩然之气激荡而出。
震得水榭内的少年胸膛难受,像是要把心脏吐出胸腔,才可缓解这股压力一般。
江河湖海,四水江排第一。春夏秋冬,四时夏排第二。居住在江夏的老者,大声发问,问那谢大先生与谢宣到底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三教儒在前。”谢大先生忽而发声。
一句话,将水榭内的浩然给化了去。
“三才人在后,小子本儒人。岂敢在前,岂敢在后。”谢大先生整句念完,少年全身通泰完,像是被人拿着一桶液态浩然气,从头顶百会穴醍醐灌顶了一般,洗筋伐髓的舒畅。
三教,无论是儒释道,还是儒道佛,都是儒排在前,三才天地人。一句儒人,化掉了老者的江夏。
“大小子,你居然不要?倒是便宜你了。”老者惊奇地看了看谢大先生,又看了看少年道。
“不过,话说,你不是自比李玄,每日听到有人唤我儒圣二字,便痛骂我不配。”老者问道,“怎么一句岂敢,尽展怂态。”
“谢儒圣老前辈的一分儒家气运!”少年忽而对老者行礼,“儒圣前辈问谁第一问谁第二,暗戳戳指我家师父与那儒剑仙谢宣先生。可是却忽略了,我师父那句岂敢在后。”
“不过这一代儒圣,谢宣先生不是已然得三分气运了吗?”
“王富贵!”谢大先生严肃道,“我谢君豪,从未答应过要当你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