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不再说话，用倭刀摸索着地面裂成两半的竹竿，龙女替他捡起，装好在倭刀上。

“我们都很确定，你到时候能准时回来。”夏竹转身，却回头面朝萧瑟。

“滇齿腾里(天启等你)。”龙女喉咙荷荷，口齿不清地发音。

竹竿戳地，笃笃笃的声音远去。

“原来她会说话啊。”老赵剑仙说道。

萧瑟一脸沉默，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天启城，白王府。

凌少寒对正在喂那匹神俊的海东青生肉的白王陈述：“殿下，唐门出了一件大事。”

“讲。”白王撕下一块生牛肉，抛给海东青道。

“唐莲，带着叶大将军的女儿，重回唐门。”凌少寒道，“在唐家堡力压唐门年青一代的魁首唐泽，然后直奔唐门密室。”

“看来，唐门亲雪派的，重新占据主导。”白王沉思了片刻说道。

“会不会重新与雪月城结盟。”凌少寒反问。

“不会。”白王肯定说道，“唐怜月本人可以私下与雪月城交好，经过雷家堡一战，唐门勾结暗河之事流传江湖，已经被天下人耻笑，雪月城不会再选这样背信弃义的盟友。”

“所以，这位新的唐门老太爷，势必会示弱于江湖，隐忍下来，重新积蓄力量。”白王逗了逗海东青的脖子。

“只是，这新老太爷执掌唐门，按照他的作风，是断然不会与我们合作了。”凌少寒叹了一口气说道。

“道家有云，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少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并且，唐莲重新露面，释放了一个对我，对老七都不好的信号。侧面也印证了天启城最近四起的那个谣言。”白王捋了捋海东青身上的箭羽道，“那就是永安王，老六要回来了！而且是健健康康的回来了。”

“那！”凌少寒吓了一抖，“叶大将军的女儿出现在唐家堡，是不是昭示了。。。”

“不，叶若依，一介女流。左右不了唐怜月什么。”白王分析道，“只要不是叶啸鹰亲自点头，就不必太过担心她。”

“嗯。”凌少寒附和道。

“对了，老九最近怎么样了？”白王问道。

“根据藏冥传回来的消息，九爷近期都在府上读书。顶多就是出门勾栏听曲。不过一般都是前往教坊司。”凌少寒对答如流，他乃白王心腹，白王关注的他都必须有清楚的认知。

“嗯，祭祀大典在即，万不可出什么岔子。”白王道。

“殿下，赤王那边？。。”凌少寒提议道。

“不必了，老七安插到我这边，跟我安插在老七那边，都半斤八两，探不出什么有用的。”白王说道。

赤王府。

独自亭中饮酒的赤王，已经好几日没有让戏台班子唱起来，搞得班主都有些忐忑，询问王府上的管事是不是那一曲唱不好惹怒了赤王爷。

“殿下。”一名赤王的心腹，走到亭中，低语。

“你知道，人与猪狗有何不同吗？”赤王轻轻放下手中红色珊瑚雕琢而成的酒杯。

“属下。。。属下不知。”这名心腹不若凌少寒那般玲珑，猜不透赤王的心思，有些惶恐地回答道。

“人比猪狗要贪。要当上那万物之灵，贪图那种杀猪宰狗的权力。”赤王说道，“怎么，有事禀报？”

“是，殿下。夜鸦先生说了，一切都在如期进行中。只等祭祀大典那一日！”

“好！本王就等到祭祀大典那一日。”赤王说完，不再用珊瑚酒杯倒酒，而是直接对着酒壶，一壶倒入口中。

离下关城三四里外的一片小竹林。

尸横遍野，一片狼藉。

夏竹拄刀而立，倭刀的刀刃上，粘稠的血液随着重力垂下，汇聚到了地面，形成一小滩血迹。

龙女背着九霄佩环古琴，十分不雅地坐在三四具尸体高高堆叠起的尸堆上，用身下尸体的衣服擦拭着自己的两把柴刀。

“龙女。”夏竹喊了一声。

龙女听不见，依旧停下擦刀，那种布磨过刀面的声音戛然而止，盯着夏竹的嘴唇。

“是哪一股势力的人，看得出来吗？”夏竹问道。

片刻便读懂了夏竹的唇语。

“七娘熏伺候。（西凉军斥候。）”龙女回答道。

“唉，我们见过他一面的，重返天启，还没走出雪月城几里路就有这般阻力。可想而知，他真正回天启那一日，会是怎样的境况。”夏竹说道。

“铺讲，细高过额。(不想，一刀剁了。)”龙女不愿意想这种伤脑子的事情。

“弹一曲吧。龙女，趁现在还有兴致。”夏竹说道。

知道他看不见，龙女还是点点头，将九霄佩环横于膝上。

或许是因为短了一截舌头，或者还有声带不完整的原因，龙女自幼就不爱说话，她虽然是聋子，却能读懂唇语。越缺什么，就越渴望什么，所以她越发渴望成为不用嘴巴就能发声的乐器。

最终选择了琴，因为琴的音域广，可以搭配出更多好听悦耳的曲调。

两把砍柴刀随意剁卡在两颗头颅上，狰狞可怖的吓人场景丝毫不影响琴声悠扬。

夏竹喜欢这种杀完了人之后的静，毕竟他只有耳朵，只需要欣赏龙女的琴声，而不需要去看那死人满地的场面。

“希望两个月后，我们还能再在天启见到他。”一曲毕，夏竹说道。

不知是觉得他与龙女回不到天启，还是觉得萧楚河到不了天启。

“狗额。（走了）。”龙女重新背起九霄佩环古琴呼唤道。

“你帮我找找我的竹竿。”夏竹央求说道。

龙女想也没想，提起柴刀，在竹林中削了段与之前夏竹手中等长的竹子下来。

对着竹口稍微用力一破，将竹子对半分成了两节，将竹内节削去，稳稳当当地合在了夏竹的倭刀上。

配合许久，夏竹需要多长多粗的竹子，她全然知道。

夏竹也默契地没道谢，竹竿点地，摸到了龙女背后的古琴，再往上，便是龙女又粗又长的辫子。

就这样牵着龙女的辫子，百晓堂聋瞎二人从竹林中离去。

雪月城。

三城主府中，蛛网谍子传报。

萧瑟浏览了一眼，便道：“果然，接触过我之后，便引来杀机。”

“怎么？这雪月城上下数万弟子，还有雪月剑仙，儒剑仙，道剑仙坐镇，还护不住你区区一个永安王？”三城主没提自己，就是希望萧瑟拍他个马屁。

萧瑟摇摇头，道：“有多少人想帮我，就更有百倍不止的人想杀我。”

萧瑟没能让三城主如愿舒服。

“怕了？有这担惊受怕的功夫，不如多提提境界。”三城主说道。

“我最快什么时候能回到天境？”萧瑟问。

“行动上可以急，心不能急。”三城主放下蛛网谍报，看着他说道，“最快的恢复天境，在你，而不在我这种外人的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