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池棠杀一个女子,尽管她是敌国奸细,池棠自问也下不了这手,只得摇了摇头。
“这就是了。他们不死,多半下次潜入的还是他们。而她……”薛漾指着荔菲纥夕,“……是经历了妖魔之事的,她下次再来的时候,还是要翻山越岭,多涉险山恶水,那里是妖魔时常出没的地方,若是因此再吸引到什么别的妖魔缠上她,那不是更糟糕?”
“可是……”池棠迟疑道:“既然她身经妖魔之事,怎么偏偏到了这段路才有妖魔缠上,前番多涉国内之境,倒没有妖魔出现?”
“你怎么知道没有?”薛漾摊摊手。“也许是发动前就被路过的伏魔之士给除灭了,就像我们这次这样,只是他们还不知道罢了。”
这个说法未免牵强,池棠还是不能认同。
“现在妖人之战将近,妖魔活动的频率越来越高,寻魔图你是看过的,上面什么情形你很清楚。我可以保证,在今年,寻魔图上显示的地方会更多,我们要尽量减少被妖魔荼害的人数,她是容易招引妖魔的,别让她在我国境内再多走动。那张地图真没什么用,就让她拿回去交差。”
池棠还在沉吟,就这样将地图还给敌国奸细,在他好侠尚义的胸怀里还是觉得不妥。
“燕国人也罢,晋国人也罢,胡人、汉人,不管是不是敌人,但,首先,他们是人……”薛漾语重心长的说道。
池棠想了很久,才猛然将地图向前一送:“拿走!再勿复来!”
荔菲纥夕接过地图,放入怀里,淡淡道:“多谢。”
“记住,回去之后,这件事对谁也不要说,你呢,尽量留在人多的地方,不要再往山高林深处去,真引来了那种东西,既害了你,也害了你身边的人。”薛漾向荔菲纥夕叮嘱道。
“如你所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任何事情,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荔菲纥夕答应着,翩然走到树边,将钉在树上的铁蒺藜收入袖中,同时对怔怔看着自己的罗老七微一颌首。
“晋强燕弱,我不信就凭这一张图,燕国就能胜过我大晋。”徐猛忽然自言自语,算是对自己和池棠的一个开解,池棠听在耳中,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心里不由放宽了一些。
薛漾拖起诀山大王的尸身,向山坳外走去,对罗老七说道:“记着,护完这次,跟我们同去长安,好了,我要解开这妖术了,你是回去睡一会儿呢,还是继续用头撞树?”
※※※
自从离开乾家庄的虚空存境,又和池棠等几位师兄弟作别之后,甘斐便策马狂奔,任由座下雄骑带着自己驰骋,沿途景致飞快的从两旁掠过,风声在耳边呜呜作响。
可是坐骑终究有乏力的时候,当骏马长途奔跑而疲累的放缓脚步后,甘斐只能假作悠闲的看向远处蓝天。
身后的马蹄声渐渐追了上来,甘斐都听在耳里,事实上,他回避的就是这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同行的莫羽媚单独相处。
说来好笑,甘斐貌似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还经常以好色的面目示人,可他自己清楚,真遇上了佳人近距离接触,自己就会显得局促,紧张并且有些手足无措。
莫羽媚骑着马已经挨近了甘斐的身边,这个男人表现出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他在想什么,莫羽媚一清二楚。
“你和那时候不一样。”还是莫羽媚先对甘斐说话。
“啊?什么不一样?”甘斐收回远眺天际的眼神,故作自然的在莫羽媚脸上一转,莫羽媚美艳的容颜让他一时觉得有些晕眩。
“在那个女鬼的地方,你不是这样的。”莫羽媚带着笑意。
“哪样?”甘斐索性装傻到底。
“那时,你是一个豪迈嚣烈,目空一切的男子汉,就算面对那女鬼,你也没有表现出一丝惧怕,那时候的你……我很喜欢。”莫羽媚说话带着丁零族人的直爽,也不拐弯抹角,喜欢就是喜欢,不必故意装作害羞和矜持。
甘斐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
“可是现在的你,畏畏缩缩,假装镇定,毫无男子气概,你是不是怕我?我比那女鬼还可怕?”
甘斐立刻申辩:“胡说,爷怕过谁?”
“你不怕我,为什么不敢直视我?为什么这一路都不和我说话?”莫羽媚越说越来气,汉人男子在男女之间有些拘谨这她也知道,她原本以为甘斐在众多师兄弟面前不敢太放开,倒也情有可原,可现在就他们两人,他还是这样,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其实她对甘斐表达出好感已经很明显了,他们是共过生死的情谊,现在这家伙倒成了个榆木脑袋。
甘斐语气有些软:“这……这不是着急赶紧到地方嘛,再说,现在我这不是跟你说话了吗?”
“哼,我就奇怪,在你师兄弟眼里,你是一个好色的,经常会对女孩子家动手动脚的人,尤其是你身边那小蝙蝠,描述你时,把你说的跟大色鬼一样,结果呢?我看你比柳下惠还老实。”莫羽媚对汉人的典故很熟稔,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故事她也是知道的。
事关颜面,甘斐大声反驳:“谁说的?知好色而慕少艾,爷本来就喜欢年轻美貌的女子嘛,这事他们都是知道的。”
“哦?我看你对那董家的小姑娘规矩得很嘛。”莫羽媚似笑非笑,这些天相处下来,她和董瑶的关系相当好,打定主意,等董瑶将剑术根基练的有了火候之后,传她几手适合女子的狠厉剑招。
“这个……君子不夺人所爱,人家小姑娘心里有人了,你不知道吧?”甘斐压低声音:“这九师妹对我那池师兄可大不寻常,你瞧她每次看池师兄的眼神,嘿嘿,两人一准有事,我看的决计不错。”一说到别人的情事,甘斐顿时来了精神,说的眉飞色舞。
莫羽媚也笑了,董瑶每次偷偷注意池棠的情形她也看在眼里,心里多少有些数,没想到甘斐也发现了,这家伙倒是心细的很,想到这里,莫羽媚又来了气,你这么心细的人,会连我的心意都没察觉到?当下恨恨的道:“那我呢?我看你每次对我也规矩得很啊。”
甘斐叫起屈来:“我……我这不是当你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朋友吗?对自己的好朋友毛手毛脚的,未免有些……有些不仗义吧。”
“我若就是想你对我毛手毛脚呢?”莫羽媚直视着甘斐,忽然妩媚一笑。
四下里忽然一阵安静,只有两匹骏马行走于道发出的“得得”的马蹄声,甘斐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仿佛一窒,目瞪口呆的看着莫羽媚,再也说不出话来。
什么人那,自己都表达的这么明白了,他还是一脸蠢样的呆看着自己,不发一语,莫羽媚妩媚的微笑很快转变成了怒容,低声呼叱座下骏马,撒开四蹄,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