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白石走出了办公室，到了教室门口，班上正在上数学课，他喊了一声“报到！”，也不等老师点头同意，就自己走了进来，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所有人都看到了今天中午雷厉找了奇白石麻烦，所有人都同情地看着奇白石，却没有人一个人敢说话。

当时不敢，因为雷厉在场，现在也不敢，就算是雷厉不在现场。

蚊子等奇白石坐定了，悄声问道：“你没事吧？中午是我喊的王老师www.shukeba.com。”他想让奇白石感谢他救了他的命。

奇白石看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说道：“我当然没事，有事的是你们。”

蚊子吓了一跳，说道：“我怎么了？”他以为雷厉已经知道中午是自己喊的老师，那估计今后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奇白石说道：“你们这么多年，就是这样忍气吞声过来的？”

蚊子苦笑一声，说道：“那能怎么样呢？这个小破地方，强龙不压地头蛇。其实有时候我们看到雷厉学习这么差，我们也挺难过的，真希望他能够赶紧考上大学，离开我们。可是这个家伙就是这么的不争气，连考了几次，都考不上。还好我们今年高三了，还有两个月就要走了，后面的学弟学妹就要倒霉喽！”蚊子的口气里，没有一丝丝同情，只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恶意。

这里的所有学生，一开始，都是没有恶意的，但是他们的退缩却助长了雷厉的嚣张，这种无限制地退让就成了一种被压抑的屈辱。渐渐地，他们习惯了这种压抑，而且滋生了一种让新来的也吃吃苦头的想法。他们退缩在后面，看到被雷厉欺负的同学，心中倒是有了一种幸灾乐祸的快感。

奇白石叹了一口气，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蚊子说道：“你还是操心一下你自己吧！我们胆小如鼠的王老师是帮不上你的忙的。”

“老师怕学生？”

“不是，”蚊子声音又压低了一些，说道：“老师怕爷爷！”

奇白石知道他指的是雷厉的爷爷，学校德高望重的副校长。连校长的位置，也是因为他觉得年龄大才出来的，校长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个学生。

“那你们不怕他爷爷？”

蚊子笑道：“我们怕他爷爷干嘛？他爷爷又不给我们开工资，又不给我们饭吃。我们就怕雷厉的拳头，他生活中任何解决不了的问题都是用拳头解决。”

“在学校里面打架？”

“谁那么傻啊。半夜，等所有老师都睡着的时候，带一帮人到寝室，逮住那个看得不顺眼的人就打，打到那个人面他面前下跪为止。不解气，第二天晚上继续去打。”

“没有人报告老师？那个被打的也不报告？”

蚊子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你是真不了解寄宿制学校的潜规则了。谁报告老师，谁就是雷厉的下一个目标，早晚弄死你。被打的那个人报告老师，过几天继续，而且以后可能就不会停下来了，一直打到你自动退学为止。”

“这他妈也太没有王法了。”

“原来有几个人不服气，可是出不了门，告到学校，你告到学校，不就是相当于告到雷厉的爷爷那里吗？谁家的爷爷不护自己的孙子，护你这个傻小子的？所以反抗的，最终都退学了。打电话到教育局，教育局也会打电话给学校，学校就说是普通学生的冲突，学校自己会处理，然后雷厉屁事也没有，过几天该打的继续打。”

奇白石不说话，他感觉这里不像是学校，倒像是监狱。没有用高墙围起来的监狱，是用校长的**和学生的懦弱围起来的监狱。

这个世界上，最难做的是，就是改变人心，冲破人心所设置的牢笼。

他也算知道自己要面临的对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下午的篮球赛，奇白石跟班级同学一起到篮球场的时候，雷厉他们就在另一半场，一群人嚣张地大喊大叫，做着乱七八糟的热身，雷厉有时候一个故作潇洒地上篮，就有围在他身边的一群学生鼓掌叫好，吸引女生的注意。

下午的比赛吸引了很多其他班级的学生来看，一方面这是雷厉的比赛，另一方面，他们也想瞧瞧这个新来的奇白石实力到底如何。他们的心中，根本没有想过奇白石能够打败雷厉，因为就算是能打败，相信也没有人敢打败雷厉。

篮球场边围满了好几圈的学生，教学楼和宿舍楼的上面几层每个窗口和走廊里面也是挤满了脑袋。相比于高三一班啦啦队直冲云霄的加油声，高三六班的加油声显得太过小气和小心谨慎。

王老师也来到了现场，本来班级之间的比赛是自发组织的，都是学生自我管理，老师来了也不过做个样子。

王老师扶了扶眼镜，对着体育课代表说道：“奇白石不能上场。你安排其余五个人打比赛！”体育课代表一愣，明白了老师的意思，他没有说什么，转身就去安排男生训练和比赛。

奇白石怒道：“为什么不让我上场？”

王老师说道：“为你安全着想，为我们班级荣誉着想。”

“难道上场打球，不是为班级争荣誉吗？”

“你别说了，今天你就是不能上场。”

“难道上场还能被他们给吃了？”

“好了，你坐在旁边，好好给班级同学加油，要是你不想看，就回教室做作业去吧！”王老师不再理奇白石。他觉得这个学生实在是不可理喻，这么明显的事情，他却非要执拗地按照自己的来。

奇白石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他心中一种压抑的苦闷无处发泄，无人诉说。心爱的篮球场和心爱的比赛就在眼前，自己却被拦在了外面。奇白石觉得所有人都是陌生人，但是所有的人又都是熟悉的人，这场景，在这片土地上天天上演，人们已经麻木于不断地重复。

奇白石真想回家。他无比怀念北城中学。

比赛开始了，雷厉带着五个理科生根本就没有把高三六班放在眼里，本来他们就是弱旅，要不是奇白石半路加入，他们根本没有机会站在雷厉面前。

高三六班的几个男生见奇白石不打，心气早已经没了，在场上动作变形，小心翼翼，生怕一个身体接触将雷厉碰倒了碰伤了会给自己惹上麻烦。雷厉两个回合下来，见他们软得像面条，更是觉得自己风光无限，他拿到球之后主动地找身体接触，希望找一两个强壮一点的能够对抗对抗，光是表演，完全显示不出自己的实力。可是那些男生见雷厉冲过来，全部是往后直闪。

心气没有了，脊梁骨也就没有了。

围观的学生大部分看不出篮球的好坏，他们只是来球场之上看个热闹，谁进球谁取胜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他们平时习惯于坐在教室里面埋头苦读，平时连体育活动都不做，来了三年，学校操场上有几块篮球场都不知道。集体荣誉，还是先等取得个人荣誉了之后再说吧！

有不认识奇白石的学生问周围的同学：“哪一个是奇白石？哪一个？”

认识奇白石的就说道：“那个，坐在篮球架下面，抱着篮球的就是。”

“我靠，都没有上场？”

“不会吧！连打都不敢打，窝囊废。”

有人反驳道：“你小子胆子大？中午雷厉在食堂掀了你的摊子，你下午打比赛的时候敢跟雷厉对着来吗？”

刚才骂奇白石窝囊废的人男生缩了缩脖子，没有说话。连吹牛皮的勇气都没有，自己哪有胆子跟雷厉对着干。

奇白石就这样坐在篮球架下面看着场上的比赛。雷厉每进一个球，都会在他面前做出嚣张的庆祝动作。他根本不在乎奇白石的水平有多高，就算是再高，如果不敢上场，那就是输了。

彻彻底底地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