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辰的痛经症状很严重,服了药三个时辰后才在热姜茶的辅助下慢慢恢复过来,虽然说话有气无力,但总算能正常思考了。
刚把一大杯红糖姜茶送进肚子,素歌连忙给她重新倒了一杯,又见缝插针的道,
“公主,柳公子想见您。”
沈清辰肚子已经被药汤和红糖茶灌饱了,此刻抱着杯子暖手,闻言,抬头看了素歌一眼,神色极淡的道,“柳公子?柳颜已经暴毙了,谁不知道?”
“奴婢不知。”虽然沈清辰没表现出来,素歌知道她已经有些怒了,连忙改口道,
“柳颜和六公主醒了,奴婢想着公主或许想知道些事情,毕竟当初这事情很突然,六公主就罢了,或许柳颜会有些冤屈?”
沈清辰若有所思,半天慢慢喝了一口红糖姜茶,“那就过两天吧。”
柳颜见到沈清辰已经是两天以后,在他被押解往京城之前。
正座上容色雪白的少女穿着暗紫色亚光的襦裙,窗外平静的白色晨光照在她脸上,她神情淡淡一如一朵在枝头安静绽放的雪梨花。
“听说你要见我?何事?”待穿着青色布衣的男子行了礼,沈清辰才开了口,漆黑如墨的眼睛中宛如有光华流动,昔日略显青涩的少女,已经有了让人神往心驰的魔力。
再相见,已沧海桑田,一瞬间,这样的句子冒上柳颜心头,她独自踏往异国的艰难旅程,而他已经低至尘埃,连能公开的身份都没有。
他看着她发了怔,而她神色平静,仿佛不会为任何人所动,想要解释的话一下子全部消失,虽然在这件事中,他多少也有无辜。
“若是你处置的问题,你也不必求我,看在多年相识的份上,我自会帮你说情,能不能和她再在一起我不清楚,命估计还是能保得住的。”她早想过他来找的原因,大约不过是求情而已,毕竟她这个苦主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虽然当时她气得把一双乌木筷子折成了八段,但是此时此刻再相见,沈清辰发现她并不曾恨面前狼狈不堪的男人。
元宵明灯,春花夏荷,秋月雪景,青梅竹马的年华,面前这个男人曾经带着她看过那么多美好的景致,虽然他最后先一步离开。
但她若恨他,那那些连一点温情都没给过她的人,她该不该恨?如果该恨,她的人生又要恨多少人?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人生苦短,何必去恨谁?
虽然,已不可能再爱。
或许一度做错了事,柳颜终究找回了他昔日的宛如谪仙风度,虽然瘦了很多,举止神情间也没了当初养尊处优不经世事的刻意,反而豁达成熟起来。
“既然做错了事,自然当付出代价,无论如何处置,颜无怨言,只是平白无辜连累了。”他眼神镇定,而沈清晨神色间微微震动,破坏了脸上的平静。
柳颜立起来低声但坚决的道,“颜此来见公主是为了辞别,此去路远,山高水长,只恐无再见之日,颜望公主多加保重,福寿绵长。”
说着磕了三个头,起立作揖离开,“听闻公主身体不适,颜就不打扰了。”
沈清辰看着柳颜消瘦的弱不胜衣的背景,若有所思,张了张口,想要叫住他,终于还是住了口。
事已至此,何必赘言。爱或不爱,在现实面前,不值一哂。
无论当时是什么情况,尘埃已经落定,沈清辰不想听,也不再关心,她本就是会把过往悉数抛在脑后的人。
至于六公主沈清溪,沈清辰是一点都不想看见她,而沈清溪有了柔软的丝缎衣服,精致的饮食后,华丽的珠宝后,根本关心自己的将来的处置问题,也不曾关心分开关押的柳颜的情况,大半年狼狈不堪的躲藏时光,早已磨去了她所有的迷恋。
她的确喜欢柳颜堪称绝色的容貌风度,可她更受不了没有荣华富贵,没有尊荣的公主身份还必须要躲躲藏藏的贫苦生活。
或许,在她脑海里,她认为只要自己回去认个错,向来疼她的父皇还会恢复她公主的尊位,还会有过往的奢华,她所喜欢的,受人追捧的生活。
此时济州的军队刚过来,六公主沈清溪和柳颜同时被济州受到密令的人送往京城平城,沈清辰则是继续抱着姜红茶猛喝——痛经之麻烦,所有有经历的姐妹都心知肚明。
宁远之则和柳崇海在房间里闲聊。
柳崇海在急行军中受了颠簸,有些伤口本没愈合复又裂开,因此还是下不的床,不过比之前的木乃伊状态好多了,他看着若有所思的宁远之笑道。
“我说小师妹的眼光果然错不了吧,这个公主可不是寻常那娇滴滴的小丫头,她昏过去那会儿,因为之前用力过度,肌肉都痉挛了,竟还能保持那么笔直的坐姿,就算是铁血的汉子,恐怕也做不到。”
回忆起沈清辰落马时候的僵硬姿态,宁远之点点头,又有些苦恼,“那个六公主可好对付的多了,只怕会生变数,偏偏闹出那种事来,不得不换人。”
任是谁都不想让一位心智坚毅,性格决绝,还有一手接近出神入化的箭术的异国公主当上皇后,这实在是太难以掌控。
而且经过月蒙山匪一事,他心里多少有些反省,他毕竟不是神,不可能掌握住所有变数,必须要因势为之,这位辰公主,他毕竟还太不了解,偏偏她是他计划中重要的一环,或许自己已经派些人多和她接触一下,或者自己亲自去接触一下?
柳崇海本来就不是什么心机深沉之辈,他们师兄妹几个,也就他和大师兄比较单纯,他看着宁远之出神,不由的开玩笑道,
“怎么,宁谪仙您也动了凡心了?呵呵,软玉温香抱满怀,待遇不错嘛。”
软玉温香?不见得吧,他回想起来,只有她冰冷到几乎无情的清丽侧脸,和在淡淡血腥气中僵硬冰冷的身体,心思暗转,不由失笑,“三师兄别乱说,毕竟是未来的商国皇后,闺誉很重要。”
柳崇海低声嗤笑,“什么商国皇后,这小丫头还能当几年?你若喜欢,也未尝不可作为。”
宁远之摇摇头,收敛了心思,“别提这些了,眼下最关键的是拔掉宋飞远这个钉子。”
月蒙山寨敢如此作为的背后靠山,正是何贵妃的姐夫,掌管全国三分之一兵力的定远公宋飞远。
这事才是大事,柳崇海也收起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和宁远之认真讨论了起来。
那些暗地里的或者明面上的波涌暗潮和现在的沈清辰毫无关系,数天过后,大姨妈正式告辞,她则把注意力移向季县的风俗物产,尤其对季县的小吃了解甚多。
在季县特长的薰肉肠,千方酥油饼,羊肉宴的强大力量下,沈清辰消瘦的小脸迅速长出肉来,而原本的小蛮腰有增加游泳圈的趋势,让随行的嬷嬷不得不出名劝诫。
而事情的解决也出乎人意料的快,在大寨主被生擒后,月蒙二寨主则和新任的三寨主发生了极其激烈的争执。
争执后,二寨主带着数十名亲信愤而下山,流浪江湖,而三寨主举寨投降,威名赫赫的月蒙山匪以让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的土崩瓦解,不得不说,之前就存在的矛盾隐患才是真正原因。
半个多月后,朝廷接受了月蒙山匪的投降,给三寨主封了一个还算好听的虚职,然后月蒙山匪接受改编,被编入各个军队中,此时已经是春花盛开的时刻。
没了月蒙山匪,身负联姻重任的沈清辰还是要继续前进,临走前带走季县特产的腊肉腊肠无数,酥油饼做法以及羊肉的百种做法,为季县美食名扬他乡做出了杰出贡献。
而宁远之心下懊恼,他谋划了数年的棋,白便宜了洛国,或许,是时候改变策略了,宋飞远等死忠分子留不得了。要知道,之前为了免得激起明面矛盾让他们激烈反扑,他并未怎么动那些人,不过朝廷民间舆论都要控制好,毕竟宋飞远在他出山之前就已经甚有名望。
而沈清晨则是视而不见这些乱如麻团的政治阴谋,誓把这一趟联姻之旅,变成美食之旅。
要不是平时运动量大,又在抽条长身体的时候,她这一趟下来非如面团一样发起来一样,就算现在,她也由清瘦修长,变成了珠圆玉润的模样,可见她过的有多滋润。
不管多么不愿意,美食兼联姻之旅还是走到了尽头,四月二十一下午,她成功抵达了商国国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