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尘山岳大泽一般的气息渐渐消失无形,他的身影也隐没与雷电之中,直到承尘所有的生息都消失无踪,那接引天地的雷电慢慢缩会云海之中。
鬼叉三人面貌似被焦炭灼过,皆是黑乎乎一片,这三人浑身痉挛不断,哪里还有高手的风范,直接从空中坠落下来,而承尘的身影却了无踪迹。
陆权仙方寸已乱,她持一柄剑便要冲出去,却是被金钟挡住去路,长明拦住陆权仙,说道:“陆姑娘莫急,我们不是还安然无恙吗,得亏这金钟坚实。”
经长明言语点醒,陆权仙这才想到,若是承尘身亡,他们那里还能这么高枕无忧,只怕胥沧辰就不是在外面挥刀劈砍了。
众人目光四处搜寻,仍旧是找不到承尘的身影,正当众人作罢之际,却是看见虚空之中一颗拇指大小莲子像是从水中浮现一般出现在空中,这莲子破出几个嫩芽,并迅速拔高,几个青绿荷叶片刻就已经长成,而在三五莲叶的拥簇下,一朵巨大花苞正慢慢舒展开花瓣,当莲花绽开,承尘的身影从其中显露出来,他盘坐在莲花之上,面目祥和。
承尘御空而下来到众人身前,他大手一挥胥沧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而那一口笼罩在众人头上的金钟也消失不见了。
长明安然无恙,众人自然欣喜,心中暗叹承尘修为了得。
承尘见那太古黑曜棺被四柄战剑以星辰图压制,不免多看了两眼,而后说道:“这位施主当真好手段,老僧在此亲自坐镇,陆姑娘与那长明施主便收回此阵,我来会一会这传说中的棺椁。”
长明脚跟轻扣,地面几处又有暗淡的光芒显现,那一张网住太古黑曜棺星辰图像是火光渐灭一般消失不见,定住四方的四道人影隐匿无形,陆权仙一脸纠结的将把剑收了回去。
太古黑曜棺重新回到赫连一族的掌控之中,只是面临承尘、陆权仙和长明这三人,只怕赫连一族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正面一战,太古黑曜棺在空中荡起阵阵涟漪,慢慢消失在众人眼前,形势如何赫连一族还是很清楚的。
太古黑曜棺一消失,众人这才舒缓一口气,鬼叉三人仰躺地上,生死难知,基本上已经不是什么威胁,现如今之剩下一个胥沧辰了。
承尘看着胥沧辰如野兽一般,哀矜道:“以仇恨践行人世,回报的不过是更多的仇恨,施主当真就如此放不下吗?这孩子未尝不是无辜之人,不若便令这孩子与老僧带回少禅寺,二十年之后,老僧与少禅寺绝不会庇护这孩子,是生是死,便叫施主定夺,施主切莫因为今时意气,来日多增悔意,你看如何?”
胥沧辰眉心尚且为被邪祟之气完全侵蚀,应该还有几分理智,然而还是言不入耳,一心要杀这孩子。
“这气息?!”长明率先惊觉,那被他镇住的棺盖轻微了震动了一下,他这才想到,于是急忙说与众人:“太古黑曜棺还未走。”
只是他话音刚落,太古黑曜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不远处,将奄奄一息的鬼叉三人收入棺椁之中。陆权仙持剑劈斩出一道剑气,“嗖”的一下便紧跟而出,快如疾风,然而那一剑终究还是落空了,太古黑曜棺带着鬼叉三人遁形无踪。
承尘轻喝道:“陆姑娘勿追,咳咳……”话未毕,承尘嘴角有血迹淌出,于雷劫之中逃过一劫,承尘却也不是全然无碍,显然伤势不轻。
陆权仙见形势有变,转身来到承尘身侧,问道:“大师伤势不轻,不宜在东都地域久留,不若即刻回少禅寺疗伤?”
“陆姑娘忧心,老僧不胜感激,只是有人望我留尸东都地域,又怎会轻松放任我离去的,今日老僧不如便在这里舍身成佛。”
承尘坦然自若,他大袖挥扫,看似寻常不过,实则别有意图,他传声与众人说道:“长明施主,周小施主,老僧擅自做主隐去你二人的气息,也不知对与不对,只是东都地域有不少人在探查此处,二位当尽早离开才是,顾白施主在云襄城也算是出尽风头,老僧也一并隐去你的气息了。”
长明和周渊珩铭感五内,说道:“多谢圣僧,实在是感激不尽。”二人俱是施以佛礼。
“阿弥陀佛。”承尘合掌低呼佛号,转身对着胥沧辰说道:“施主,老僧便与这孩子取一个名字,名唤元夕,一元复始,一载可至,譬如朝夕,二十载岁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胥沧辰心有雷霆之怒,瞋目切齿地说道:“臭和尚欺人太甚,二十年,二十年,二十年,你要我苦等二十年,哈哈……今日神挡杀神,佛挡*。”胥沧辰刀锋利落,一刀而出可斩落星辰。
承尘不动如山,轻喝一声:“小佛指……”那劈落下来的血刀生生被承尘两只手指夹住,承尘手腕一折,胥沧辰难以握住血刀,血刀飞向远处,只是承尘两只手指也是血肉模糊,白骨外露。
胥沧辰握拳打出,承尘却是背过身去,胥沧辰一拳打在承尘身上,声若惊雷。
承尘并未去挡,以血肉之躯抗住了胥沧辰包含血泪的杀拳。
承尘闷哼一声,血水不断从最嘴角流淌而出,但他脚下依旧稳健,复又前行,任凭胥沧辰雨点一般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陆权仙出剑欲要阻拦,承尘摆手说道:“这为施主心有怨气,若不能发泄出来,会怒而攻心,老僧自不量力想要化解胥施主怨气,这一顿打理所应当,便是我死了,少禅寺也不得为难胥施主。”
陆权仙不忍直视,收剑站立到一旁,不在看承尘受苦。
承尘来到那五个和尚身前,取下脖颈上的佛珠,交与一个和尚,这期间胥沧辰化拳为爪,食指插入承尘佝偻的后背,他的整个后背赤红一片。
承尘脸上依旧挂着祥和的笑容,伸手取来插在身边的禅杖,交给另外一个面容悲戚的和尚。而后,承尘手掌一拖,掌心中间一个几尺的佛钟凭空出现,在掌心中央慢慢旋转着,他将这钟交与另外一人。
承尘身无长物后,合十双掌向五个年轻的和尚一一施礼,说道:“老僧业力尚浅,尚不足以普度这为施主,便不足为尔等讲经诵道,尔等还需向我师弟求证佛法,老僧无法回少禅寺,有负世尊嘱托,尔等去请我师弟入住少禅寺,尊他为主持。”
“是,我等必不负师尊嘱托,拜别师尊。”五个和尚齐声说道。
承尘一脸欣慰,说道:“去吧……”那落入五个和尚手中的梵钟升起,慢慢放大将五个和尚与元夕笼罩,而后便听得“铛”的一声,梵钟震碎一片虚空带着五僧一孩消失不见。
胥沧辰见元夕要被带去千万里之遥的少禅寺,胥沧辰心中升起无限凄苦,额头佛光仅剩暗淡一点,他正要去追,承尘转过身来一手按在胥沧辰肩头,挡住其去路。
胥沧辰伸手去拨承尘的手,却不曾撼动分毫,胥沧辰大急,然而最终还是看着元夕消失在视野之中。胥沧辰鲜血从嘴中喷涌而出,洒在承尘脸上。
“啊……”胥沧辰脑袋往后一仰,直接砸向承尘脑门,一声闷响过后,两人俱是头破血流,胥沧辰连怎么施展一身力量的方式都已经忘了,只是用自己的肉体不断的去撞击承尘的身体。
承尘任凭胥沧辰怨气在自己身上发泄,至始至终都没有还手。盏茶之后,承尘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已然是一个血人,可他依旧是双手合十,如同雕像一般。
胥沧辰散发无风自动,拳脚相加承尘身上似乎依旧还不能解气,他张嘴在承尘肩头咬下,发出粗重的喘息声,犹如猛兽捕猎一般,他从承尘身上撕扯下一块血肉,连带着衣物便往下咽,此刻唯有啖其血食其肉方能解胥沧辰心头之恨。
朱绍禹不敢直视,侧过身去,努力平复自己心中惊骇。齐无涯不停的啃着自己大拇指的指甲盖,以此来缓解心中惊恐;周渊珩攥着顾白的衣角,视线虽然一直放在胥沧辰身上,只是那灰蒙蒙的无神双眼分明像是沉浸另外一些事情上;顾白腹部痉挛不止,尽管长时间不曾吃食,但也恨不能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胥沧辰啃食承尘的肩头,正当此时那一柄脱手的血刀被胥沧辰气息召引,血刀横飞而来,毫无征兆,这一柄血刀从胥沧辰后背贯入,继而插入承尘的胸口,胥沧辰森然大笑,露出一排暗红的牙齿,这一刻他似乎已经不是胥沧辰了。
陆权仙大惊,想不到承尘竟真承下胥沧辰所有的怒怨,承尘平和笑道:“施主静心等上二十年,老僧愿时刻长伴施主左右,为施主诵读二十载经书,敲二十年心钟……阿弥陀佛……”
只见承尘身上佛光四射,周围梵音四起,二人一起浮空而上,云襄城上空的乌云渐渐散去,万道霞光将天空描绘得如诗如画,配上周围破瓦颓垣,似乎迎来了无限的希望。承尘身上光芒大作,将胥沧辰一齐包裹在其中,承尘周身一阵虚幻,他的身上像是有一层油膜在扩散一般,一道与承尘一般无二的扭曲身形从其躯体之中抽离出来,仿似灵魂离体一般,它飘向胥沧辰的眉心处。
承尘声音响彻这一片天地间:“胥施主自此一路西行而去,老僧神魂为胥施主数万死灵怨气,可保施主意识不灭,只是施主自身仇怨,解铃还须系铃人。”
声音绝迹,漫天佛光收敛回去,承尘身躯依旧是血肉模糊之,而胥沧辰身上阴煞尸鬼之气不再外露,只是他身上那死尸一般的肤色依旧占据着半边身体,另外一半却是恢复了原有样貌,这多半是承尘的功劳。
胥沧辰如今周身上下有两种气息同时散发出来,一种自然是佛家的悲悯气息,另外一股却是无尽邪煞之气,这两者竟然能够同时聚集在一个人身上,这基本上是完全不可能是的事情,两种浑然不同的事物聚集在一起,能够安然无恙,就像是浑浊的溪流汇入清流之中,二者却始终界限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胥沧辰神智完全保持清醒,一如当初顾白在江定城初见胥沧辰一般,只是如今胥沧辰眼神之中已无当初点滴明亮,就像是湖底下那一滩淤泥被搅动出来一般,也许早晚有一天他会重新变得澄澈,可不知道需要多久的时间,或者等不及他重新回到此前,也许他就已经死了,但不管怎么说如今他已经心如死灰。
承尘仅能护胥沧辰免受数万亡魂侵扰,却无法肖解胥沧辰的仇怨,终究这是胥沧辰萌发出来的仇恨,哪里是外人能左右得了得,正如承尘所说除非是胥沧辰自己放下此中仇怨,否则谁也帮不了胥沧辰。
胥沧辰随时清醒过来了,可那一股子仇恨却始终未曾缓解,他仰天长啸,咬牙切齿地重复着赫连昌的名字,那一柄握在说中的红刀有红色雷芒在游走,胥沧辰望着方才太古黑曜棺消失的地方,怒喝道:“赫连昌,赫连一族,此生此世必杀汝等,啊……”他手中长刀掷出,那一柄血色长刀带着佛光与怨气变成百丈大小。
这百丈长的血色长刀直接将空间斩开,血色长刀消失不见。
已经遁走片刻的太古黑曜棺重新回到大磁岭的赫连一族领地,此刻太古黑曜棺离地几尺,原本空荡荡的棺椁内,赫连昌已经不人不鬼的身影躺在棺椁之中,几个人影快速将太古黑曜棺围住,一个老者悲呼:“昌儿,来人,来人,带昌儿去疗伤。”
赫连昌刚被从棺椁搬出不久,就见大磁岭上空云团一环一环向外延展,而这一个个圆环的中心出正是赫连一族所在之地,惊雷闪过,赫连一族上空虚空开裂,登时一股杀气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仅仅是片刻,一道红芒冲天而降,胥沧辰那一柄百丈长刀直接插在赫连一族中心处,大磁岭一阵地动山摇,血红刀身入地二三十丈,刀身周围有方才围住太古黑曜棺的几个高手,此刻早已是一滩血泥……
云襄城中,胥沧辰扛起没有埋葬自己的棺椁,带着胥念灵的尸首朝着元夕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只见胥沧辰身前虚空震裂开,一个空间通道被打开了,胥沧辰直接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承尘用所剩无几的灵力洞开一个空间通道,送胥沧辰出了云襄城,毕竟这里已经不是胥沧辰能够久留的地方,只有出了云襄州才能保胥沧辰无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