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深渊

「你一定是疯了！」

可莉希丝觉得自己面前的跛子一定是失去了理智。

「如果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

可莉希丝觉得顺着形势而同意的自己也一样失去了理智。

「如果不是我疯了，那一定是我们都疯了！」

可莉希丝觉得没有积极提出反对的所有人也同样失去了理智。

「如果不是我们都疯了，那一定……这一定是幻觉！」

可莉希丝开始不相信现实，她转头望到了菲什伯尔尼，然后大步上前，抓住了正由五体投地趴着状态爬起来的，光头男——

「骑﹑骑士大人？」

「这里就你一个真骗子，打你我没压力，给我咬着牙吧！」

「哈？打——」

那个「我」的字词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光头男伯什菲恩就已经发现双脚离开了地面，离开了星球的表面。

——如果要形容的话，失重是一种奇异又独特的感觉。

是的，这是半空中的光头男伯什菲恩的想法。

只是很快光头男伯什菲恩就不再有这种想法，甚至连想法都没有了……

——啪！

身体强壮的光头男菲什伯尔尼如同训练假人一样，被可莉希丝轻易地一下过肩摔摔在地上。

整个大字型，两眼望着天上渐渐浮现出来的月亮和正要落到地平线下的太阳。幸好这里是微湿的泥地，并不是什么木板和石板，不然谁都觉得这下会摔出如同蜘蛛网似的纹路。

「是生气了吗？」贩皱起眉头，他突然觉得最好还是少一点鄙视可莉希丝。因为他发现在两天之前，城堡大厅里对他使出同一招的可莉希丝，原来手下留情了。不然要贩接这一下过肩摔，他至少要躺一天才有机会醒过来。

「啊……痛……好痛……」

光头男菲什伯尔尼失声地嘟并没有大叫，真正感到痛的时候，其实是叫不出来的，这也印证了贩的想法。

「是﹑是……是真的。」可莉希丝终于放开了菲什伯尔尼的衣领，不再迷茫地将目光转到始作俑者的身上，也即是贩的身上。

「我﹑我……我们将会成为勇者？」

这是疑问句，提问的是可莉希丝。

「不是将会，现在我们就是勇者。」

这是陈述句，回答的是贩。

身体像是被电极轻轻电了一下，可莉希丝环视了一眼台地的四周，看了看现场所有被称之为「勇者」的人——

倒在地上呻吟着的菲什伯尔尼，一个兼职骗子的佣兵；在树下像是放空了的奥莉茜亚，一个看似乞丐的女魔法师；趴在地上哭泣的沃尔夫，一个胆小的现任农夫前猎人；正在警戒着天空，以防恶龙比路尼达再临的两位忠心士兵……

最后在台地中心，是一个跛子。那个不知道应该说他是勇敢，还是目空一切，又或者是无所畏惧的始作俑者。

骗子﹑魔法师﹑士兵﹑骑士﹑农夫﹑跛子……

奇怪得令人难以置信的组合，竟然是将要打败作恶百年的恶龙比路尼达，拯救整个边境镇，成为吟游诗人传诵的「勇者」？

「可……可是……这…不是﹑不是……假的吗？」

可莉希丝始终还是不相信，不过她不是不相信这是现实，而是不相信自己的面前有这种事情发生。

「没有假，都是真的。」

贩用手中的拐杖轻轻敲了一下身边的树木，发出了几声「督督」的声音。

现时可莉希丝的表情﹑样子，就像当天贩知道自己又再重生一次的时候那样……

简单一点的说法，那就是自己所认知的世界于一瞬间崩塌。

二元论，是大部份人的真理，也是可莉希丝世界的真理，非黑即白，不存在任何的灰色。恶人有恶人的样子，将会被好人打败；好人有好人的样子，将会得到荣耀和嘉奖。

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可莉希丝，其实好人有时候必需要变坏，而坏人有时候又会做出好事，甚至更多时候，是好人和坏人一同合力，不分阵营地在同一件事上协作完成。

「那么﹑那么……恶龙，不……比路尼达他真的可以相信吗？」

可莉希丝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现在很乱，但现在她可以肯定贩并不能算是太坏的人，至少在解决恶龙比路尼达攻略边境镇的这一件事上，他是一位不可或决的人物。

——可莉希丝信任贩，在这一刻是肯定的。

即使贩没有扭转自己在可莉希丝眼中的骗子形象，但可莉希丝还是相信他，因为贩骗的不是她和她的家族，而是试图欺骗整个世界！

「不可以，不确定，不知道。」

可惜获得了信任的贩，并没有说出可莉希丝最想要的答案。

「那……」

贩先是用左手食指轻轻放在自己的嘴唇上，又指了一下已渐渐入黑的天空，「什么事情都好，我们回城堡再说，现在……天已经开始黑了。」

可莉希丝愣了一下，又看向没有巨龙的天空，迟疑了一会才点点头，「……明白了。」

接着，可莉希丝和贩一行七人，就原路离开了属于恶龙比路尼达用以监视边境镇的一处据点。

入夜后的山路比天亮的时候更不好走，下山花了近六个小时，其中包括了照顾体力低下的跛子，以及一众人在大难之后不死但身体发虚乏力的沃尔夫几人。

当他们回到城堡时，已经是午夜时份，甚至在城堡大门外还遇到了全副武装的图基思等人。

「太好了……」图基思无视了自己身上的盔甲，用力地抱了一下比他矮的女儿可莉希丝。

但很明显，可莉希丝并不感动，她对于父亲的行为有点难为情又有点不知所措……

贩可以看得出图基思很重视自己的女儿，因为可莉希丝等人去了近十二个小时，所以图基思本人打算亲自组织搜救行动。

尽管图基思自己都觉得能找到可莉希丝的机会微乎其微，而事实上他已经后悔让自己的女儿出去跟恶龙谈判，甚至更后悔为什么自己要答应贩。

当然这「后悔」的情绪，在得知贩与比路尼达完成谈判之后，就不知所踪，变成庆幸了。

「所以，你们跟比路尼达见面后又完成谈判了？」图基思的表情十分精彩，那看起来就像是听到了女鬼的哀号一样。

在城堡的大厅里除了图基思之外只有七人，也即是在山上见过比路尼达的七个人。

「没错，而我也跟他谈过，以第一次会面的初步结果来说，他接受了我提出的条件。」贩如实向图基思报告。

图基思吞了一下口水，望了眼可莉希丝，在她微微点头之后，才又向贩认真地问道：「你提的条件是什么？」

贩那一缺了中指的右手，举起了食指和无名指两根手指，如同手球战术中，两翼齐飞的手势。

「我擅自答应了比路尼达，我们会提供二十倍于他所提出价值，来推迟他攻击边境镇的时限。」

「什……么？」图基思一副你一定是在开玩笑的表情。

贩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觉得帕芳文斯的人眼界很窄，接受能力也低，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书读得少又没有使用大气电波，见识自然受限于两脚所能达到的距离。

「我们﹑我们根本没有这么多的钱。」图基思说是愤怒，其实更像是在叹息。

「我明白，比路尼达可能也明白，而且当时我隐约感觉得到，对于接受这条件，他更像是权宜之计，又或是想看看之后的发展，并不是真的在意那一笔财富。」贩说的同时望了一眼可莉希丝，这一句算是回应了她在山上时的疑问。

图基思皱起了眉头。

「所以，我当时提出了另一个建议，一个让比路尼达真正感兴趣的建议。」贩收回了无名指，只剩下一根食指……

食指？

那不是人类的食指，是恶魔的利爪，用欲望和贪婪勾住猎物，无情地将他们拖进无底的深渊之中。